在電影院門口等的時候我還很擔心,人家千萬富翁來接我,我就穿著這身破紗麗,能行麼?他到的時候我真是大跌眼鏡,印度的千萬富翁還真低調,開的車竟然是幾萬塊的tata(一款印度汽車)。或許那千萬不是美元,而是印度盧比吧……路上,vikram接上了另外一個大叔,他們開始跟我聊他們去廣交會的事情,還指著那個大叔,說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印度人。很白、很帥、很年輕對不對!你們中國有女生甚至愛上他了!我心想,你們遇到的是多麼沒節操的女生啊!
終於到了傳說中的“上流社會派對”的地點。其實就是飛機場旁邊的一個破房子,共有三層,隻裝修了第三層的一個房間,其他的還都是毛坯。大叔說:“這是我的物業,在這裏可以看飛機起降,很浪漫對不對?我要把這個房子改造成酒店……”我心想,四十三度的天氣,誰有興趣在你家屋頂看什麼飛機起降啊!而且吵死了好不好!位置這麼偏,人家就是從機場出來也找不著你家房子啊!
我根本沒看見所謂的派對,就跟兩個大叔在這荒無人煙的屋頂上坐等飛機起降,穿著輕薄的紗麗,依然熱得要死,大叔們悠閑地用印地語聊天,說push幾小時後會過來。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我被push賣了。
不是說被賣去山溝做媳婦的那種賣,而是把我作為籌碼,待價而沽。
我熱得實在不耐煩了,大叔們終於結束“浪漫的觀賞飛機起降”活動,回到房間裏繼續用印地語聊天,不時地跟我用英文聊幾句,因為能看出來我對他們不感興趣,所以他們也不對我說不太尊重的話。
過了一會兒,用人端上威士忌和黃瓜沙拉,我在旁邊默默地吃黃瓜,過了兩小時,又來了更多大叔,push依然沒到。這就是可怕的印度“上流社會”,我隻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但是我相信,這些人受過教育,不會在我不情願的情況下做什麼出格的事。隻是一群不知名的大叔在我身邊喝酒吃黃瓜,整個場麵悶爆了!
“又白又帥”的大叔對我說:“你這件紗麗是雪紡的,料子不太好,我明天帶你去買一件,絕對特別好看。”我說不必了,背包裏沒這個空間。大叔又舉杯:
“sukey!幹杯!”我心想,在這種荒山野嶺喝酒豈不危險?就假裝喝幾口,繼續坐著不理他們。
又過了一小時,push帶著一個法國女生來了,把我丟在奇怪的地方跟一群陌生大叔喝了三小時酒,push你居心何在啊!法國女生和大叔喝酒,我依然默默坐著,吃奶酪、豆腐和黃瓜沙拉。
法國女生跟我說,她在印度待了一年半了,印度人完全沒有必要賣不同種類的蔬菜,因為加咖喱燉了之後,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個味道的!我震驚了!簡直就是知音啊!她還說印度人實在是太保守了,她交不到任何一個女性朋友,隻有男性朋友。有時她邀請男性朋友去她家吃晚飯,幾次之後她就開始被鄰居疏遠,沒有人再跟她說話。我心想,那你現在還不保守一點兒,大半夜出來跟剛認識的大叔喝酒,估計回去你又要被疏遠了。
喝到差不多了,大家都不見了,就剩我和push在屋子裏,跟push碰了幾杯,push說:“sukey,讓我看看你有多重。”接著,他將我一把抱起來,用他那雙黑眼睛看著我,那雙眼睛像是一對旋渦,卷入了太多不該卷入的東西。我忽然想,這個“好男人”,努力工作的王子,真的如他口中描述的那樣嗎?
但我實在是不想吐槽他做的事情,也沒有辦法責備他的行為,到嘴邊的話隻能吞下去。我承認是自己做錯了,本就不該去見識什麼上流社會,覺得他跟初次見麵的那晚相比,已經讓我感到很大的不一樣。我慢慢懂了,為什麼旅途中遇到的朋友總是最美好的。因為相處的時間太短,還沒有顯現彼此的陰暗麵就離開了,所以我們總記著對方的好,記著在一起時的笑容,待久了,可能都是眼淚了。日久見人心,真實也很可怕。
散場之後,push騎摩托載我回家,我的心情很複雜。同樣的路,總覺得風景都變了,扭曲的、昏暗的色彩籠罩著一切。push說,不如我們去琥珀宮城堡看月光吧!於是,引擎的聲音響徹在通向城堡的石板路上,天那麼黑,一盞燈也沒有,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認得路的。
在某處城牆,我們停下來了,月光靜靜地照在琥珀宮城堡上,那些曆經幾百年的大石頭反射出淡淡的銀白色,城堡下是點點燈火,稀稀疏疏的。我們站在摩托車旁,我的頭發亂了,push彎下腰幫我梳理。他輕輕地說:
“如果時光倒回百年前,我會是齋浦爾的王,我們就會住在這座城堡裏,而不是城堡下的那個地方……”
琥珀宮城堡的風吹散了子夜的雲翳,push摘下頭盔,繼續說:“我喜歡你的頭發在月光下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