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在大鍋裏躺著，歌聲正是由這名男子口中發出，趙興東再仔細的看了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家夥是學校的一名廚師，正在大鍋裏洗澡呢。
大型食堂用的灶具是非常大的，尤其是過去吃過食堂的人，都知道飯菜是用大鍋煮出來的，不象現在每道菜是用炒瓢一個一個炒出來的。比如炒土豆絲這個菜，大食堂的做法是把幾十斤的土豆用水洗衝一下，（因為人手少，不可能去一個個刮皮或者清洗。）然後把切的跟筷子一樣粗細的土豆絲倒進大鍋裏煮，差不多熟了的時候，把這些土豆絲撈出來，扔到另外的鍋裏稍微用油炒一下，粘點油腥味、撒上佐料，就算完工了。最後把土豆絲都盛在大盆裏，放在打飯的窗口，供食客們選擇。
（有些沒見過這情景的人會問，幾十斤土豆絲放在大鍋裏炒，那用什麼鏟子呢，家裏炒菜用的小鏟子肯定不行啊，你說對了，他們炒菜用的鏟子是鐵鍁，就是建築工人日常工作用的那種鐵鍁。洗鍋的時候就用掃地的掃帚。當然這炒菜用的鐵鍁和洗鍋用的掃帚是單獨放置的，不會和日常的工具混在一起。我第一次見到這場景時，廚師正站在凳子上，用鐵鍁在大鍋裏攪著白菜燉豆腐，當時看的我眼睛都直了。現在很多單位、學校、部隊依然是這種大鍋飯。這種大鍋煮的菜，人如果連續吃一周就會開始厭煩了，因為它的味道是一成不變的，不象小鍋炒的菜，各是各的味道。）
縣高中全體師生一共有400多人，學校食堂的工作量也是很大的，廚房裏有兩口大鍋，每一口的直徑都超過2米，裏麵躺個人洗澡那是綽綽有餘。趙興東知道廚師很辛苦，要起來的很早，給大家準備早飯，可躺在大家吃飯的鍋裏洗澡，這也太離譜了。
原來這洗澡的廚師叫孫二剛，在學校食堂算是個二廚，平時就幹些洗菜、揉麵、切肉的活。（拿著大鐵鍁在鍋裏攪和的那是大廚）本來那時的人也不太講衛生，而且現在又是夏天，在學校水池子衝個涼也很方便，可這孫二剛偏偏有皮膚病，到也不是很重，可怎麼治，都根治不了，一到夏天腰上、屁股上就會出疹子，（大概是某種濕疹）非常非常癢。孫二剛後來就發現，用溫水洗洗發病的部位很舒服，於是他就主動承擔了早上燒稀飯的活，別人5點起床煮稀飯，他是4點就來了，先把大鍋刷幹淨，把水放滿，燒的水溫溫的時候，就光著身子鑽進鍋裏，美美的泡上半個多小時。（嘖嘖，當時大城市的普通國家幹部也享受不到盆浴的待遇啊。）
趙興東剛看見這一幕的時候，準備大聲呼叫，把別人喊來抓這個家夥。可話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畢竟他是個心思縝密、頭腦冷靜的人，看這個廚師悠然自得的神情，就能判斷出此人這麼幹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明顯屬於慣犯，那自己也就不急於一時了，再看看情況吧。
孫二剛洗的差不多了，就從大鍋裏站起來，用毛巾擦幹身子，哼著《妹妹找哥淚花流》的小曲下了灶台，從案板上堆著的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小藥膏，在腰間、臀部上抹了抹，然後穿好衣服，來到廚房的水池邊淘起米來。把米洗好後，他端著盛米的大盆來到自己剛才出浴的大鍋前，把大半盆米倒進了鍋裏，攪了攪蓋上鍋蓋，坐在灶台旁邊的風箱前，拉起了風箱。
在窗戶外偷看的趙興東把臉都氣紫了，這家夥居然直接用自己的洗澡水給大家煮稀飯，簡直是其行可誅、其心可誅呀。（當然他的破鑼嗓子唱的《妹妹找哥淚花流》，也屬於其聲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