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東本來和田翠蛾說好今天去賈柳溝問油價,不過在林強家耽擱了大半天,而且現在的情況也發生了變化,需要跟田家商量商量,就徑直往田家來了。
進了門,田氏母女正在等他,不等趙興東坐下,田母就問道:“興東,今天跑的咋樣?油價問清楚了沒?”
趙興東接過田翠蛾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這才說道:“姨,這油生意怕是做不成啊!”
田翠蛾一聽這話,先有些急了,忙問道:“咋回事興東?昨天你還說他們村正發愁油賣不出去呢,今天咋就不成了?”
“姐,你先別急,聽俺給你慢慢說。”趙興東說完,在臉盆裏擺了擺毛巾,又在盆架上掛好,走到桌前坐下,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俺在縣城有個叔,是在政府工作的,今天俺想找他借個自行車,也好去賈柳溝呀。結果俺叔問幹啥用,俺就說了。哪知道俺叔一聽是這事,就急了,拉住俺說了大半天,這不剛才說完,我就急巴巴過來通知你們了。”
田母聽了問道:“興東,聽你這話,今天壓根就沒去賈柳溝?那你叔是不是也不同意咱賣油,啥理由嗎?”
趙興東接過話道:“姨,是沒去成。”然後就把國家統購統銷的政策說了一遍。田翠蛾年輕,原來倒賣東西,無法無天慣了,根本就不知道違反統購統銷政策的後果,但田母年長到底是中年人,一聽趙興東這話,一怕大腿叫道:“哎呦!這昨天光急著給小蛾找活幹,咋把統購統銷的政策忘了,唉……這以後可咋辦呐!”
田翠蛾雖然不懂政策,可見母親也如此反應,知道趙興東說的不假,尋思著自己倒賣一尺布票就丟了工職,要是倒賣國家專控的油,那還不槍斃啊。越想越鬱悶,臉一下陰沉起來。
趙興東見母女二人沒了精神頭,急忙勸解道:“姨,姐,你們也別急,這還有其它路數。俺叔說,中央從去年開始調整政策,要花大力氣搞經濟工作,這國家專控物資咱不好弄,咱可以搞其它農副產品呀,我看雞蛋就行,這城裏人吃雞蛋的多,咱們去鄉下收些雞蛋來賣,也賺錢。”
田母聽了這話一思量,也覺得可行,轉憂為喜道:“對呀,這雞蛋縣裏一直供應不上,商場、供銷社、國營副食店都缺貨,也就是最近開張的烏四集自由市場裏,有些農民在賣,這生意能做。”
田翠蛾好歹在商場工作了兩年,對雞蛋緊俏的原因,有所了解,補充道:“國營單位進的雞蛋,主要都是來自國營養雞場,可產量太低,根本不夠,我們商場原來要是進了雞蛋,也是內部職工先買,這職工哪個不是自己買完,還要給親戚朋友買,最後就剩不下多少了。這些剩下的雞蛋,個頭小不說,破的也很多,就這從來都是當天賣光,不帶剩的。這雞蛋生意有的做!”
趙興東還有個疑問,就說道:“俺記得小時候,供銷社也到農村收雞蛋,後來就沒見供銷社的再來過,這是為啥?”
田翠蛾有個同學在供銷社上班,給她說過這事,所以大概知道一些原因,就解釋道:“供銷社的職工,也都是國家職工,誰願意走村轉巷的挨家挨戶收雞蛋,這可是個髒活、累活;再加上浪費巨大,有他們自己偷吃、偷拿的,還有路上碰壞的、擱臭的,供銷社是收一次雞蛋,陪一回錢,最後也就不收了。”
趙興東聽了供銷社賠錢不收雞蛋,高興的說道:“那沒人和咱們爭了,這好、這好。”
田母想了一下說:“不對,還是有人和咱爭!”
田翠蛾、趙興東一聽,都有些急,異口同聲的問道:“是誰?”由於意外的同時間說同樣的話,兩人都有點差異,彼此看了一眼後,相對一笑,竟然生出點知音的感覺。
田母倒沒注意兩個小年輕的表情,自顧自說道:“農民自己唄!有的農民自己到集上賣雞蛋,還有的跑到城裏,拿雞蛋換糧票、布票。”
趙興東知道有些農民把雞蛋換成糧票,再添點錢,用這些糧票去國營糧店買點粗糧,以彌補家裏口糧不夠吃的窘迫。當然也有直接拿雞蛋換粗糧的。應該說,農民拿雞蛋換什麼的都有,反正是家裏缺啥,就換啥。
田翠蛾聽了母親的話,不以為然道:“媽,您還真打算把這生意獨霸啊!就咱們這點本錢、這點人手,能做多大啊!有的農民自己賣雞蛋,就讓他們自己賣唄,不影響咱們。”
琢磨琢磨閨女的話,田母覺得也對,這雞蛋市場大著呢!哪是自己可以獨占的?不由訕笑起來:“中,小蛾這話沒錯。那咱合計合計,看這具體咋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