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廚子和程一瞬、賈紅梅的父親把三名傷員放到車上,然後一行十餘人浩浩蕩蕩趕往縣醫院。值班的護士和醫生都被這麼大的陣勢嚇了一跳,他們先問清了緣由,因為根據規定,如果是打架鬥毆等事件,醫院必須要給派出所報案。幸虧食堂的負責人也跟著來了,此人是胡錚的心腹,知道國慶期間學校為賭博這件事傷筋動骨了,他也知道賭博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擅自給派出所報警的程一瞬,所以這位學校食堂的一把手,非常審時度勢的告訴醫生和護士,這隻是一起普通的學生打架事件,不必驚慌,學校老師、家長都跟著呢,一會兒領導也就過來了,請先治療受傷學生,不用急著報案。
值班醫生聽了這翻話,又見老師們跟著,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裏,開始給三位傷者醫治起來。賈紅梅傷勢最輕,連包紮都沒有包紮,隻是給紅腫的地方抹了點紫藥水,就算完事了。那位表哥雖說受傷最重,奈何這小子身體倍棒,剛到醫院就已經蘇醒過來,護士清洗了他的傷口,然後把他的腦袋包紮的像個粽子一樣,還好這家夥頭上盡管被板凳敲了幾個大包,但意識還是很清晰的,這讓賈父鬆了半口氣。
怎麼鬆了半口氣呢?是因為另一名傷員趙興東,始終處在昏迷狀態。畢竟是練了很長時間的氣功,趙興東對控製呼吸有著非常深刻的理解和操控能力,又因為對人情世故的了解,使的趙興東明白,在有著5000年悠久曆史的中國,處理這類事件的時候,誰受到的傷害大,那誰就更占理,所以大頭就平心靜氣的裝著昏迷,裝的是那麼的不動聲色,以至於醫生認為他的腦部遭到了重擊,已經開始考慮將他轉往地區醫院了。
此時的值班醫生覺得事態有些嚴重,因為趙興東一直在昏迷啊,這玩意兒鬧不好要出人命的,這位白衣天使怕承擔責任,就想給城關派出所報案,但被食堂負責人死死的攔住了,正在兩人揪扯之際,縣高中總務主任胡錚同誌駕臨了。
食堂負責人還是很老到的,在離開學校的時候,他已經派人去通知自己的頂頭上司胡錚了。胡主任在家剛剛要端起飯碗的時候,被來人敲響了家門,他不得不中斷了神聖可以侵犯的、黨員幹部的進餐偉業,在簡單聽了幾句彙報後,這位老油條就知道這事不是自己一個人可以做主的,於是又派此人趕緊去通知校長,然後就騎上他那輛,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急匆匆趕到了縣醫院。
看見自己的領導來了,食堂負責人鬆了一口氣,他把值班醫生甩給了頂頭上司。胡錚的政治覺悟怎麼也不會比手下低啊,他一聽醫生同誌要報警,立馬急了,隻見胡主任拉住白衣天使的手,親熱的就是不鬆開,又偷偷暗示食堂負責人控製住了醫院值班室的電話,他要爭取時間等校長同誌的駕臨,要是再一把手到來之前,讓醫生電話報了警,那他就是嚴重失職了。此刻的胡主任,算是深刻理解了偉大領袖那句話‘一萬年太久,還是隻爭朝夕吧’,他覺得時間真是太寶貴了,他必須竭盡所能延緩每一秒鍾,爭取“主力部隊”的到來。
此刻的賈紅梅已經哭的像個淚人一樣,她守在趙興東的床前,片刻也不分離,姑娘是真的害怕了,她害怕由此真的失去了自己的情郎。而她的父親,此時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守在自己外甥床前,這位中年農民已經沒有了殺進校園時的怒氣,他對女兒留在趙興東的跟前也沒有幹預,他內心一直在虔誠的呼喚,該死的大頭娃,你快醒來!快點醒來吧!
賈紅梅的班主任程老師此刻也明白了,這事鬧大發了。在開始把人往醫院送的時候,程一瞬還有點得意,他看見滿臉是血的大頭,內心充滿了愉悅,這是一種久違了的,在學生那裏才能獲得的快感,他覺得自己再一次的屹立於學生之林中了,他含笑看著“昏迷”的趙興東,心說你個小屁孩子,老虎不發威,你還當病貓了,這次知道厲害了吧!
程一瞬如此樂觀的理由,是建立在傷員傷勢不重的判斷上,整個案發過程,他是全程目擊了,他不認為那幾下子,就能讓兩個壯小夥臥床不起。而且剛進醫院時,賈紅梅的表哥就被喚醒了,更加證實了他自己的判斷,程一瞬認為,趙興東也會馬上蘇醒的。但是,天不遂人願,這個小屁孩子就是不醒,難道真被打壞了?程老師有點吃不準了,等到值班醫生又是要報案,又是要轉院的時候,他真的開始擔心了。他意識到萬一真出了人命,這事必然要嚴查,最終會查到自己今天的行為,那自己恐怕也脫不了幹係。此刻的程老師也失去了笑模樣,他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像極了那些關心自己學生安危的老師。
此刻的校長同誌,一邊往醫院趕,一邊聽那名廚子彙報詳細的情況,聽到最後,他大體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程一瞬晚上領著一名女生的家長和親戚,毆打學校標兵趙興東,理由是趙興東勾引那名女學生,但是圍觀的學生看不過去了,又把那個女生的親戚打傷了,現在所有傷者都被送往了縣醫院。
了解了大概情況後,校長同誌先是哀歎了一聲,心說難道自己今年是流年不利嗎?接著他又在內心祈禱別出人命,別出傷殘,不然縣高中的聲譽恐怕要真的毀在自己手裏了。前一段縣高中因為賭博事件,已經被傳誦為‘監獄的搖籃’和‘賭博的聖地’,這事再一鬧大,恐怕學校還要加上‘早戀的溫床’以及‘鬥毆的策源地’,這兩個響當當的稱號了,那自己的校長肯定當到頭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肯定會毫無疑義的畫上句號了。想到這裏,校長同誌竟然潸然淚下,他對程一瞬的恨,也到了最後的極限。此時的校長同誌突然有了一個頓悟,他覺得自己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首往事的時候,自己不會因為沒有收拾程一瞬而悔恨,也不會因為寬恕程一瞬而羞愧;在臨終之際,自己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全世界最壯麗的事業——為拾掇、打翻程一瞬而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