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銀幕上那個優雅的成熟女郎正在回憶她的少年時代,一個女孩穿著樸素紮著馬尾,抱著雙膝坐在河邊,滿眼含淚地看著遠方,忽然她歇斯底裏地喊了一句:“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
我的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悲痛席卷而來,以至於不能自製。
那個喊這句話的女孩在電影裏隻出現了這麼一個鏡頭,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是許然。
我的悲痛和眼淚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為誰而流。
好像是為了許然,她那句話似乎是對著於簫喊的,也許有一天於簫會在某個地方看見這個畫麵,我希望他能看見,然後飛奔回來,看看許然,如果有可能,也順帶看看我。
又好像是為了寧。我也想對寧說這麼一句話,為什麼不回來看我?這句話是最淺的希望和最無助的期盼。我想的,和許然一樣,僅僅是回來看看我。可是,這樣都很難。
也或許是為了路塵。此時他靠在我的肩上,我不知道是熟睡還是昏迷,但是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永不會醒來。那時候,無論我喊多少句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他都不回再回來。
更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眼淚隻是為了自己而流的。為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孤單和快樂,為了終於可以愛上一個人,而他卻要離我而去,為了我身邊所有最珍貴卻最終走開的朋友們,他們給了我流淚的理由。
“你哭了。”路塵忽然在我肩頭小聲說。
我擦了把眼淚,笑著說:“電影真感人!”
“唐零。”路塵小聲叫我。
“嗯。”我應他。
“其實我真的舍不得就這麼離開,尤其是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剛開始的時候,我常常在夜裏哭,後來我發現,就算是流淚也不能改變什麼,我就放棄了。真的很感謝你陪著我。”
聽路塵說這樣的話,我心裏很恐慌,這就像是一場訣別前的說辭,句句都藏著再見。我叫他不要再說了。
可是他依然在繼續。
“唐零,我知道我不能再要求你什麼,但是我真的很想你陪我去一個地方,這是我這一生最後的心願。”
路塵說這一生,說最後,這樣的字眼出現在他如此年輕的聲音裏,太過於殘酷了。我無數次想過我說著我這一生的時候的情景,無疑地都是年過半百滿頭華發聲音蒼老,那時候的這一生才有可以說的權利。
現在,命運給了路塵說這一生的權利,說遺憾的權利,說最後的心願的權利。
這權利來得這麼悲涼。
我說:“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到。”
“陪我去趟草原吧!等放了寒假,你陪我去。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路塵說話的時候一直靠在我肩上,沒有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