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關於二叔的所有故事,仿佛成了奶奶和爸爸的禁忌,沒人膽敢隨便提起,而蘇茉對所有事情的了解,都是依靠著從媽媽和姑姑的秘密聊天中得到的隻言片語拚湊腦補出來的。
怎麼說呢,在蘇茉看來,整個故事就像是一部有些瓊瑤有些狗血的言情小說一樣,美麗清純的富家女和才氣縱橫的窮小子,多麼經典的組合,跳崖,住院,家庭矛盾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情節,可惜這個故事的男女主角經曆了許多坎坷,卻並沒有一個happyending.
據聽說奶奶和爸爸帶著二叔鄭重地上門提親了,可惜他們趁興而去,敗興而歸,還被那棒打鴛鴦的父母狠狠地羞辱了了一番,美麗的富家小姐最終琵琶別抱,和別的男人訂婚了,癡心的窮小子也徹底地離開了傷心地,當兵去了,從此,相忘於江湖了。
蘇茉其實有些同情二叔,年少的愛情總像個美夢,令人懷戀。而人生的第一次為自己而堅持,但是所有的努力,最後都化為了烏有,隻剩下春夢一場,就像白樂天的那首詞說的: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人生總有你無法把握的。
但是,對於二叔的衝動跳崖,蘇茉有些無語,這種表達方式太過激烈了,而且毫無技術含量,最糟糕的是,它在你最親的人心上劃下了一道永遠的傷痕,比如蘇爸蘇建國,比如羅春苗。
蘇建國最近很忙,他的鐵皮加工作坊生意越來越好了,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三叔蘇建兵也開始跟著當學徒了,照理說,蘇建國應該是春分得意,走路有風才是,可實際,蘇茉發現蘇建國總是晚上睡不著覺,白天莫名其妙的發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而奶奶羅春苗也一樣,自此二叔輟學去當兵之後,羅春苗每日都有些食不下咽,整個人沒有了精氣神,似乎憑空老了許多。
蘇茉看著他們這樣心中暗暗著急,卻毫無辦法。
但生活就是這樣,高興也罷,痛苦也罷,日子總得往前過,尤其是一個種地為生的農民家庭更是如此,田裏的莊稼可以一天也耽誤不得的。
這不,現在正是玉米剛剛發芽長出來的時候,今天全家人都要去地裏破玉米苗了。本來,往年這個時候,玉米苗早都破完了,今年因為二叔的事情耽擱了許多功夫,爸爸和三叔又忙著鋪子裏的事情,抽不開空回家幫忙,現在的進度已經晚了好幾天了,所以奶奶羅春苗決定全家出動。但是又沒有人看孩子,於是蘇奶奶大手一揮,蘇茉也被一起帶到了田裏。
蘇茉心裏那個高興啊,感覺就像是監獄裏的犯人終於可以放放風了一樣,樂顛了,趴在李芝蘭的背上,東張西望,眼睛就沒閑過。
春回大地,到處一片新綠,田裏的麥子已經快有一尺高了,微風輕撫著,像浪濤一樣搖擺。麥田裏,田埂上,到處都是人們辛勞的身影,空氣中有一種春天的味道,蘇茉深呼吸一口,沁人心脾。
蘇茉家的田地主要分兩大塊,一塊就在蘇茉他們家窯洞的崖背上呢,另一塊在離家有些遠,在上坳(niao)裏,村子裏好多人家田地都集中在那兒。
蘇茉家的玉米便都種在上坳裏,李芝蘭他們一家扛著鋤頭,大概走了一刻鍾,才到玉米地裏。抬眼望去,隻見一行行玉米嫩綠嫩綠的整整齊齊地排在田地裏,有四五寸高的樣子,兩篇嫩葉迎風搖弋,很是招人喜愛.
蘇茉目測自家玉米地大概有三四畝吧,嗬嗬,到時候就可以吃嫩玉米棒子了,蘇沫口水著.
李芝蘭在地頭上鋪了張小草席,把蘇茉放在上麵,就和其他人一起去地裏開始幹活了。
這時候,人們種地基本上都是靠人工種植,種玉米特別費工夫,先把地粗耕一遍,再細耕一遍,再整成一個個大約一尺五寬的行子,每個行子上種兩排玉米。為了保證出芽率,一般點玉米種子的時候,一個窩裏要點個兩到三顆。等到玉米破土而出了,有的種子根本沒發芽,有的幾顆種子全都發芽了,這時候就多的破掉,少的補上。
破玉米苗其實很簡單,在一窩玉米中選擇長勢最好的留下,其他的全部拔掉,不過要注意的是,一定要把玉米的跟一起拔掉,根留下的話,它還會再長出來。
蘇茉四平八叉地仰躺在草席上,藍天上,幾朵白雲優哉遊哉地遊蕩著,前一刻還是巨大的棉花糖,下一秒卻儼然是一條潔白的哈達,或者飛奔的駿馬,或者梳妝的少女,千姿百態,不一而足,天空就是個巨大的舞台,一個隱形的魔法師,暗中揮舞著魔法棒,製造著一場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他自得其樂。而蘇茉這個觀眾早已經鼾聲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