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離奇的一夜(2)(1 / 3)

甘果瓦也想過轉身朝後麵跑,可當他回頭看時,被嚇了一大跳,原來後麵的道路早已被不知從哪裏趕來的殘疾人堵得水泄不通。連後退的路都被堵死了,這下他是徹底沒選擇了。他突然覺得,今天的自己就像是在做夢,一場非常可怕的夢,一場疲於奔命的噩夢!

終於,甘果瓦跑到了一塊寬闊的空地,這裏閃爍著點點燈光。他抬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小巷子的盡頭了,於是他長長吐了一口氣,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那些可怕的殘疾人。因為後麵的全部是殘疾人,就算他們跑得再快,也沒有一個四肢健全的人快。正當他慶幸不已時,突然,一聲憤怒的咆哮從身後傳來:“小子,我看你這回往哪裏逃?”原來是一個沒有胳膊的殘疾人在喊他,隻見那個殘疾人扔掉拐杖,然後以巴黎城跑步者最快的速度奔了過來。緊接著,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在甘果瓦眼前:所有的殘疾人這一刻都仿佛中了魔法一樣,刹那間都恢複了健康,一起朝著甘果瓦趕了過來。轉眼之間,全部到了甘果瓦的身邊。這時,那個癱子手中的“飯碗”“哐當”一聲就扣在了甘果瓦的頭上,而瞎子此時就在對麵用充滿光芒的眼睛瞪著他。突如其來的變故,簡直把甘果瓦嚇傻了。

“我這是在哪裏?”我們的詩人和劇作家徹底嚇蒙了。

“在奇跡宮殿!”有一個“幽靈”陰森森地告訴了他。

“那你們怎麼會突然都康複了呢?難道你們都受到了聖母瑪利亞的賞賜嗎?不對,我是在做夢,我絕對是在做夢!”

對於甘果瓦的問題,他們報以哄然大笑,笑聲陰森恐怖。

“你們別騙我,這裏當真的是奇跡宮殿嗎?”甘果瓦的聲音都顫抖了,“奇跡宮殿是魔鬼住的地方,哪怕是小堡的軍官,又或是府尹衙門的官兒們都不敢來的。我怎麼會到了這裏?”的確,奇跡宮殿是整個巴黎最為邪惡的地方,是一個充滿了肮髒、汙穢、罪惡的臭水溝。數不勝數的“蟲子”寄居在這裏,它們白天爬向巴黎市的每一個角落,而晚上卻又回到這裏徹夜狂歡,它們白天裝扮成種種可憐兮兮的樣子,可一到了晚上就化身成無惡不作的強盜,它們擅長編造各種謊言,更擅長利用不同的身份進入教會或者政府部門,為自己謀取利益,總而言之,這裏是整個巴黎罪惡誕生的源泉,這裏除了罪惡還是罪惡。我們為甘果瓦祈禱吧,他怎麼會來到這裏?他怎麼會倒黴到這種地步?

這個廣場跟巴黎的其他廣場沒什麼區別,形狀不僅不規則,還相當簡陋。星星點點的燈光映照著廣場上每個人的動作,他們仿佛鬼影一樣飄來飄去,就連廣場上空都飄蕩著陣陣猶如魔鬼般的吼叫:有男人的爭吵聲,有女人的叫罵聲,有小孩兒的哭聲。天哪!這裏簡直是一個鬼魅縱橫的地方!這裏沒有種族、性別、年齡、健康等界限,有的隻是混雜,各種各樣的混雜。

借著微弱的燈光,甘果瓦也在打量著四周:廣場四周有很多破敗不堪的房子,每個房子的門臉上都有一個透射著燈光的圓形窟窿,可那像被蟲子咬出來的一樣,破爛不堪、歪歪扭扭。這些房子在甘果瓦看來,就像是一個個老巫婆的腦袋,個個乖張跋扈,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廣場的每個角落。這真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不過卻讓人提不起絲毫欣賞的心情,甚至還讓人覺得惡心。

身處這樣一個環境,甘果瓦越發膽戰心驚,更何況剛才向他乞討的那三個“殘廢”此時還拽著他的衣服,而其他那些猙獰的麵孔都圍繞在他身邊,還衝著他吼叫。甘果瓦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甚至他還在努力回想今天是什麼日子,可這都無濟於事,因為現在有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縈繞在他的心頭,那就是,自己究竟在做夢,還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把他帶到大王那裏去。”突然,人群中一個聲音喊道,甚至其他人也都在附和著“把他帶到大王那裏去”。

“如果這裏真有大王的話,那肯定是那隻叫‘加裏’的小山羊。”甘果瓦在心中暗暗想。許多人都上來拉扯他,可是原先拉著自己的三個人死活不鬆手,並且還說:“這是我們的!”

就這樣,在這麼多人的拉拉扯扯之下,甘果瓦被他們帶著朝一個方向走去。甘果瓦是真的害怕了,因為他不知道他要被帶到哪裏,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命運。他的腦子一片混亂,就連他的雙腿仿佛都不聽使喚了,他現在完全是被眾人拖著往前走。過了一會,他慢慢恢複了清醒,他突然明白自己並非置身於一個魔窟,而是一個強盜窩,隨即,他擔心的也不再是靈魂的被吞噬,而是身體被蹂躪。他又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強盜綁架人無非就是為了錢,可自己身無分文,哪裏有跟這幫強盜討價還價的資本?又過了一會,甘果瓦變得更加冷靜了,旋即他便想起“奇跡宮殿”無非就是一個下等的酒館,一個充斥著葡萄酒和鮮紅的血的酒館。

最後,眾人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原來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讓甘果瓦感到吃驚的是,這裏是一個地窖,不過這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他舉目環視了一下四周,一塊寬闊的圓形石板上燃燒著一大堆火,火勢非常旺,而火焰上架著一口大鍋,裏麵不知燉的什麼東西,隻能聽到“咕嘟、咕嘟”的響聲;這口大鍋的周圍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擺著幾張破桌子,許多破衣爛衫的醉漢正圍在桌子旁邊享受著葡萄酒和高粱酒,他們個個樂不可支,臉色通紅,其中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正在調戲著懷裏的胖妓女;還有一個假士兵,一邊卸妝一邊吹著口哨,纏了一天的腿這個時候確實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旁邊坐著一個很瘦的男子,他正在精心用菜渣和牛血炮製“傷腿”,這個說不定就是他明天的“裝扮”;附近還有一個假香客,一身教士的行頭打扮,此刻嘴裏正不停念叨著《聖經》;一個小孩子正在向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婆虛心請教發羊癲瘋的絕技,而老太婆笑嘻嘻地告訴他隻要在嘴裏嚼上肥皂片就可以了;另外,一個正在為自己“消腫”的男人,一邊忙著手裏的活計,一邊跟旁邊的幾個女人調笑,直逗得幾個女人一陣陣傻笑;而這幾個女人一邊笑,一邊時不時地逗著懷裏白天偷來的小孩子。

這就是地窖中形形色色的場景,各種形象,可謂是一應俱全。不過,這裏的一切非但提不起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興致,還會讓人作嘔不已。然而,這裏的人不但不討厭,而且還自得其樂,他們彼此罵罵咧咧,互不相讓。當然,這裏不僅有大人在尋歡作樂,就連小孩子,也是盡情地玩耍著:一個四五歲的小胖子,坐在高腳凳子上,下垂著雙腿,雙眼盯著地麵,估計是在想明天到底去哪裏行騙;另外一個小孩子把蠟油滴得滿桌子都是,正在用手不停地擦,如果擦不幹淨的話,可能會這樣一直擦下去;還有一個小孩,正在用一個小刀樣式兒的東西刮著鍋底,發出的聲音尖銳刺耳。不過,有一個小孩子例外,就是那個被偷來的孩子,此刻他正在哇哇大哭。

在地窖的正中間,放著一個巨大的木桶,估計是裝酒用的,此時上麵坐著一個氣勢凜然的乞丐,想必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大王”了。看見甘果瓦一行人走來,地窖裏原本喧鬧的場麵隨即安靜了很多,因為很多人都在看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麵孔。“小子,摘下你的帽子。”手抓甘果瓦的一個人大聲嚷道。可是,甘果瓦還沒搞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他的帽子就被粗魯地抓走了。眼瞅著自己僅剩的一點財產也被搜刮走了,甘果瓦又是一陣心疼。

“這是個什麼東西?”坐在酒桶上的大王終於發話了。

突然間,甘果瓦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抬頭一看,咦!這不是上午在司法宮大廳的舞台上大顯身手的乞丐克洛潘·圖意弗嗎?克洛潘·圖意弗此時正神聖不可侵犯地站在酒桶上,他依然穿著那件破爛衣服,隻是右胳膊上毒瘡不見了。他手中拿著一個皮鞭,仿佛一個最高級別的執法者一般,而他的頭上還戴著一頂類似皇冠的東西。看到他,甘果瓦心中原本已經破滅的生存希望,又再次複蘇了。因為遇見老熟人了!

“先生……大人,哦,哦,不,大王……”甘果瓦現在很迷茫,不知道怎麼稱呼這位“老熟人”才能讓他不生氣。

“你愛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無所謂。關鍵是你有什麼要說的?”克洛潘又發話了。

“我就是今天上午在司……”甘果瓦急於表達自己的身份,誰知,還沒有等他說完,克洛潘就打斷了他。

“少給我廢話,”克洛潘打斷他的話,“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囉唆個屁啊!知道站在你麵前的三個人都是什麼身份嗎?我,克洛潘·圖意弗,金錢王國的國王,丐幫的老大,還是這裏的君王;那個黃臉老頭,對,就那個頭上裹著破布的那個,他是馬蒂亞斯·亨加迪·斯皮卡裏,吉卜賽人的公爵;還有那個懷裏抱著騷娘們的,他叫居約姆·盧梭,是伽利略皇帝。今天,我們三位將在這裏審判你,除非你是小偷、強盜、乞丐之類的人,否則,你他娘的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我隻是……”甘果瓦還是想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克洛潘大王這次真的沒有耐心了:“看來,不把你吊死是不行了。你們這些正派的市民不是什麼事情都講究公平嗎?好吧,你們以前如何對待我們,那我今天就怎麼對待你。公平吧?……夥計們,今天我就讓大夥開心開心,都聽著,給我扒掉他的衣服把它分給女人;把他的錢包掏出來,你們拿去買酒喝。……小子,那裏有個石臼,是從牛頭聖彼得教堂偷出來的,如果你有什麼遺言要說,盡管衝它說,當然,在把你送還給上帝之前,我給你四分鍾時間!”

“說得太好了,克洛潘·圖意弗,你不去當教皇真是可惜了!”伽利略皇帝一邊用酒罐子墊著桌腳,一邊大聲嚷道。甘果瓦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恢複了冷靜,隻見他有條不紊地說:“各位陛下,各位大王,請允許我給諸位通告我的名字,我叫比埃爾·甘果瓦,是個編劇,也是詩人,今天上午在司法宮大廳的舞台上演出的宗教劇就是我編寫的。”

“哦,原來是你啊,不過說實話,你編演的戲劇可真他娘的沒意思,不過這並不能免去你的死刑。”大王克洛潘說道。甘果瓦心一橫,繼續爭辯道:“為什麼我就不能是無賴漢?伊索可以是小偷,荷馬可以是乞丐,墨丘利可以是流浪漢……”“我告訴你,別在這裏賣弄你的小聰明,你以為說這些就能糊弄我們?算了,幹脆把你吊死算了,這樣也省心。”克洛潘不等甘果瓦說完就下了命令。“可這也不至於判我死刑啊……”可是,明顯是晚了,不論他怎麼辯解,也沒有用了,眾人的聲音早已湮沒了他那勢單力薄的聲音。

早已有人將裝滿牛油的大鐵鍋架了起來,一群小孩子就像過節日那樣圍繞著鐵鍋轉圈圈,玩得樂不可支。在這個空當,三個大王好像在商量什麼,突然,克洛潘發話了:“都別鬧了!安靜!”可是大家這時都顧著熱鬧,都沒有聽他的命令。於是,隻見克洛潘躍起矯健的身體,一腳把油鍋踹翻在地,又非常自如地回到了座位上,隻留下一群孩子在原地哇哇大哭。

隻見克洛潘朝著眾人擺了擺手,他的親信們朝著他蜂擁而去,以克洛潘為中心,圍城了一個小小的圓形。這些人個個麵目猙獰,如同猛獸,不停地朝著甘果瓦做鬼臉。克洛潘用滿是老繭的手摸了一下下巴,仔細端詳了甘果瓦一會兒,然後突然說道:“看樣子,你很不情願被吊死。當然,這種刑罰在你們這樣的市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現在,我大發善心,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我問你,你願意加入我們的組織嗎?”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本來,甘果瓦對“活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隻求給自己來個痛快的。可現在又是看見了一線生機,他趕緊說道:“願意,願意。”

“那你是真的願意加入嗎?”克洛潘又追問道。

“真的,真的。”甘果瓦答道。

“那你甘願做我們黑話王國的忠實臣民?”

“非常榮幸!”

“你是無賴漢?”

“無賴漢!純種的無賴漢!”

“心口如一?”

“心口如一!”

“不過,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要被吊死。”克洛潘嘿嘿咧嘴一笑。“媽的!耍老子呢!”甘果瓦在心中罵道,隨即他又陷入了沮喪。

“這樣吧,我們把你的刑罰儀式弄得正規一些,隆重一些,給你做個安慰吧。我們夠意思吧?”克洛潘繼續說道。

甘果瓦實在是沒轍了,隻能無奈地說道:“任由你發落吧!我就當我自己是個無賴漢,是個黑話分子,加入這裏的好漢幫。誰讓我是個哲學家呢?哲學無所不包!”克洛潘好像沒有聽懂他說什麼,皺著眉頭問道:“你又嘀咕些什麼?想跟我交朋友嗎?那可不行,我現在可是超級分子,我不偷盜,隻殺人;不搶錢包,隻搶人。”說完,他大笑了起來。不過,這陣陣笑聲讓甘果瓦聽起來卻是毛骨悚然,隻聽他說道:“大王,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在表達我願意做一個無賴漢,真的,這絕對是我的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