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慢慢地伸手過去,手指頭接近至三寸處時,感受到人氣,磷光頓時受了無形的法則之力,往前遊走。
‘不出所料,這些陰域催發的隨葬品、刀兵戰器,與生人的氣息隱隱排斥,用手去捕捉,徒勞無功而已。’
想到這裏,他隔著衣衫撫摸便宜師父贈送的靈器九尾狐,默默念出法決,隻見五條狐狸尾巴勃發而出,捏成一隻手掌,形若籮鬥,在磷光下方布置陷阱。白芷伸手輕按,如同趕狗入巷,遁進死胡同,總算抓住這團螢火。
“嘭”,磷光炸開,現出兩隻鐵護腕,隨即“哐當”一聲,跌落在地。
白芷上前拾取,出乎意料的輕,摩挲掉上麵的鐵鏽,仔細端詳,發現和自己拚湊的山文甲部件差相仿佛,便明白過來。
扔進袖子裏,輕飄飄地也不墜手,白芷繼續用九尾狐捕撈磷光,多數都是雜物,兵器、鎧甲部件之類地很少見。
突然,淡淡的白梅寒香從夜風中傳來,白芷驀地想起紅袖素手,撐著綢布雨傘的紅衣女子。上次中了她的幻術,陷入幻覺中幾乎無法自拔,如今再次遭遇,也說不上是好是壞,當下立即閉住鼻子,以嘴巴呼吸。
暗香疏影,一襲紅衫女嬌嬈。月色下,朱雯雙目炯炯,愛恨交加地望著白芷,愛意起自幻術反噬失去的情絲,她自是恨意怒火居多。
‘陰氣之盛如漲潮,月華濃鬱如水泊,天時地利,正好借來一用。這個小賊,竊走我的情絲,也不歸還,讓我心神無主,舉止失措,丟了麵皮,真是可恨。且趁其不備,施法嚇死他,情絲無憑,自然歸還原主。’
朱雯從隨身的腰囊裏取出一隻枯葉蝶,合掌默念秘咒,隨即緩緩搓動。隻見淡不可察的煙氣從指縫裏緩緩升起,如有靈性,不被夜風撼動,聚集成一枚白骨骷髏頭。
‘去!’
早有戒備的白芷,發現冰冷刺骨的惡意襲來,抬頭看見灰煙籠罩的骷髏頭疾馳而至,頓時暗道一聲不妙,催動靈器甩尾鞭擊,人卻伏地躲避。
“該死的小賊!”朱雯忍不住罵了一聲,右手戟指虛抬,與目標擦身而過,即將沒入地麵的骷髏頭,頓時止住去勢,懸空浮起,勢如閃電地擊中避無可避的白芷,將他拖進恐怖的幻境。
合抱粗細的九尾狐頗具靈性,三條蓬鬆的狐尾鋪地,兩條尾巴則把酥軟無力的白芷翻身,躺臥在上麵。
幻象術士朱雯提氣縱身來到近前,看見眉清目秀的少年,被團團簇簇的狐狸尾巴拱衛,說不上的俊逸,極具邪魅的妖異。至於臉上,也不再露出可惡的笑意,突然心裏一軟,上前伸手,想撫摸白芷的嫩臉。
陷入‘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幻象世界,白芷孤身一人獨行在荒落的村子。處處都是野火焚燒的焦黑痕跡,他抬頭看見一塊黑底金漆的“當”字招牌,上前拾取查看,一股熟悉的感覺迎麵撲來,‘鐵王棧房!’
白芷如夢初醒,驀地發現自己身處黑水村,而且是被戰火焚燒過後的村子。
周圍場景宛如流光逝去,等一切停頓後,他看見幹枯露出河床的大江,成百上千條擱淺的貨船,‘繁華的碼頭,澤隨城。’轉頭看見荒草叢生的斷垣殘壁,無數屍骨無人收埋,任憑風吹雨淋,朽化成塵土。
時光的過客,即使在此處稍微停駐逗留,也有幾分歲月沉澱的感情。白芷忍不住嗚咽一聲,狀若失去家園的野狗,離群索居的孤狼。
朱雯的幻術沒有擊倒他,反而令白芷出離憤怒,勃發的怒火仿佛有形之物,陡然衝天而起,幻象世界開始瓦解崩潰。一隻黑脈金斑枯葉蝶扇動翅膀飛來,降落無數鱗粉,試圖維持局麵,將他再次拖進幻術。
可惜,就在這個時候,白芷的胸膛正中,驀地浮現出一隻玉蛹,已完成二次蛻皮,擁有銀紗羽翼,出於護主的靈性,它聲嘶力竭地奏出蟬鳴。
無形的聲浪,頻密地震動,撕碎枯葉蝶的形體,就連鱗粉也被遠遠蕩走。毫發無傷的白芷若有所思,看見幻象世界仿佛平滑的鏡麵出現一道裂痕,隨即迅速蔓延,無數晶瑩剔透的鏡麵碎片崩潰瓦解,他的意識隨即返回身體。
看見紅衣女子的‘爪子’就要觸及臉麵,睜開眼睛的白芷立即伸手抓住,停止她的舉動:“你想幹什麼?”
朱雯頓時花容失色,連忙抽手而退,白芷一時不備,竟然被她脫身。
隻見紅衣女子抽出一條手絹,用力擦著白芷碰過的地方,嘴裏喃喃自語。
“你自行醒來,你竟然可以自行醒來?你不是人!”隨即頓足借力,慌不擇路地轉身逃走。
“你娘咧!用幻術暗中陷害,沒有成功,竟然罵我不是人!這世上竟然有如此無恥之人?我唾棄你!”
白芷起身,朝紅衣女子逃跑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隨即想起什麼,伸手摸遍全身,發現衣衫整潔,暗中籲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