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的故事很多，許多個童年的夜晚我都在火塘邊聽，但記住的不多。叫人難忘的卻隻有“寒號鳥”一個。寒號鳥我沒有見過，有沒有我也不知道。我翻了動物學和現代漢語詞典也沒有記載。我父親說寒號鳥不大，沒有羽毛或者說羽毛很少。它懶惰，愛發誓。它沒有巢，用爪抓著樹枝睡覺。
冷死了，冷死了。夜裏寒號鳥說，明天要砌個窩，砌個窩！
第二天，寒號鳥並不砌，隻烤著太陽懶洋洋地說，得過且過，得過且過！
夜裏，寒氣又襲來，寒號鳥又說，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明天砌個窩，一定要砌個窩。第二天，寒號鳥又忘了砌，依然隻烤著太陽說，得過且過，得過且過！
就這樣寒號鳥不停地發誓，不停地不守誓言，窩總是沒有砌起來，睡覺始終隻用爪勾著樹枝。
有一天，我在山上撿到了一隻鳥。這隻鳥很奇怪羽毛稀少，幾乎算得上是一隻裸鳥。我問父親說，是不是寒號鳥？不是，我父親說，可能是一隻小鳥，因為昨夜下雨，它凍糟了。我在一塊石上撿的。我高興地說，它現在在烤太陽哩！是的，我父親說，我驗證了許多都不是。寒號鳥是你奶奶講的，她在我十六歲時就離開了人世。
爸，你來看一看嘛！我懇求道。
好！我父親說著朝我走來，把目光投向鳥。這是鳶，我父親說，隻是它還很小，長大了它很能飛翔。
我不知那鳶有沒有活下來，就像我不知世上有沒有寒號鳥一樣。我想寒號鳥可能是沒有的，既然動物學和現代漢語詞典都沒有記載。不過我敢肯定生活中似寒號鳥的人是有的。明天，我想我還要把這個故事給我的孩子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