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了看日頭,剛剛沉默了三秒鍾的香香又開始驚怪的說道,“相爺可是讓咱們今日午時之前進府啊,現在最少遲了一個時辰了啊。”
樓雲裳走到棺槨的旁邊,打開準備好的木桶,這炎炎的盛夏時節,木桶裏麵竟然是一桶滿滿的冰塊,拿帕子沾濕了仔細的往棺槨上擦拭,一邊回答說,“左右他也等了母親七年,還會在意這一時三刻麼?咱們且慢慢的走著,不要讓母親操勞。”香香渾身打了一個哆嗦,跟著過來幫忙擦棺,“小姐,你總是這麼說話,我聽著心裏瘮的慌。”
路旁圍觀的人都在指指點點,樓雲裳渾不在意,她知道因為母親的緣故,日後呆在那個大宅門的日子,恐怕真的要如同丁姨所說一樣,步步維艱。擦棺的手帕稍稍停了一停,手指觸碰到冰塊的時候有一絲痛快到心坎兒上的涼意,不過,她要是沒有十足的準備,又怎麼會同意回京呢?
這一切,不過才是開始而已。
東大街後身的樓相府的門前,一家子人幾十口子齊刷刷的站在太陽地兒底下,忍著腦袋上冒的汗珠,也愣是沒有人敢動一動。
半個時辰之後,到底是有人忍不住了。
中間的人堆兒裏,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滿,“娘,這到底得站到什麼時候啊?”
“噤聲!今天是你大娘靈柩回來的重要日子,你不要跟著添亂。”這聲音一聽就是上了年紀的婦人,話語之中,甚是持重。
“嘁,什麼嘛,日頭太曬了,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敢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的人,也就是相府的掌上明珠,三小姐樓雲霓了。
“胡鬧!雲鈺,看著點你姐姐。”
“知道了,娘。”雲鈺轉過頭剛要說話,就被雲霓狠狠的瞪了一眼,“你敢管我,看我不整你。”
雲鈺搖了搖頭,隻好作罷。
“三小姐,今天您可要忍著點兒。”王媽從旁邊的下人隊列之中悄悄走了過來。
“笑話,她自己一個人死了娘,幹嘛要我們一家人都等著她啊。擺的什麼臭架子!不就是一個從鄉下來的土丫頭麼?”雲霓嘴裏這麼說著,但是眼睛裏卻沒有一丁點的焦急的模樣,反而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惡作劇即將得逞的喜悅,一把拉過來過來解勸的王媽,“我昨天和你說的,你都辦妥了麼?”
“都照您吩咐的辦了。老婆子可不敢糊弄小姐。那家夥什兒足有大半個書桌案子那麼老大的。”王媽一張臉笑得都快成了秋後的茄子。
樓雲霓挑了挑唇,環抱雙肩,“既然如此,那本小姐就勉為其難的再等她一會兒。”說完,又是一笑。
她必須得讓這個外來的五丫頭知道知道在這個相府裏誰才是真正的小姐。
府門上兩盞高高懸掛的燈籠上寫著墨色的“樓”字,已經近在眼前。
該來的還是得來。如果來到這個地方能夠滿足自己的心願的話,倒也不算白趟了這一趟說不清楚的渾水。她在袖子裏捏緊了手指。
“報相爺,是大夫人的靈柩回來了!”守門的門童眼神不賴,趕緊朝裏麵通報。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聽見府門打開,裏麵嘈嘈切切的一陣腳步聲,有一個女人高聲叫著,“大夫人歸靈!”
丁姨聞聽立刻眼圈通紅,不住的用帕子沾著眼角,朝後麵黑黝黝的靈柩說道,“夫人,咱們回來了。”
香香忽然提起鼻子嗅了嗅,低聲拉著樓雲裳的衣角說,“小姐,你聞到一股燒焦了東西的味道麼?”
樓雲裳黛眉一動,四處看的時候,裏麵的人已經走到門口,她看見走在最中間的是一個高挑瘦削的男人,看模樣,這就是當今的丞相樓鐸,也就是自己七年未曾見過麵的爹爹了。她麵容平靜的看著他旁邊的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拿著帕子哭泣不止,嘴裏還念念有詞,“大姐啊,你怎麼這麼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