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馬策咬了下唇,總算有了點當初的樣子。
“我不知道,到底誰的話才是真的,我又該相信誰。”他問的很坦然。這個問題顯然困擾了他很久。
雲裳也是一愣,打了個哈欠,覺得這時候打哈欠有點不妥,又生生的將打了一半的哈欠給忍了回去。
“你要看說話的人,他們的身份,他們的目的,然後,當然,最重要的也是你自己的判斷。”
馬策猶豫了再三,才誠懇的看著雲裳的眼睛說道,“我父親,是被人冤枉的。”
早就料到如此一般,雲裳並未吃驚,隻是挑了挑一邊的眉毛,看著少年憔悴的臉孔,“你父親他到底是不是被人冤枉的,又是被誰冤枉的,我不清楚,這些事不該我來過問。我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剩下的,該是你這個做兒子的盡孝的好時機。”
馬策眨了下眼,看著她。
雲裳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說道,“天底下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公平事,說起來冤枉,更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就拿今天下午來說吧,你待過的那個大理寺丞的監牢裏就有一個死刑犯,被化妝成了你的樣子吊死在你的牢房裏,‘馬策’已經死了。”
馬策的身子晃了一晃,有一時的難以置信。似乎不相信這個給過他希望和尊嚴的女人會做出這樣的大事來。
雲裳則笑得很坦然,站起身抖著袖子到了他的近前,“你看,這世界就是這麼的奇妙,當你站的足夠高的時候,才能真正做到維護這兩個字。”
“讓人頂替你去死是下策,也是我的一點私心,更是寒無咎想要報恩的一點私心,你大概也知道了,你父親曾經對寒無咎有過一飯之恩,所以寒無咎現在救了你,你看,這就是人世間的善。”雲裳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這個話題說的有點太過殘酷和嚴肅了,不由得歎了口氣,來舒緩此時心中的鬱結和沉悶。
“我同你說這些的意思就是要告訴你,這個世界固然黑暗,卻也並非沒有光明,除了你見到的醜惡之外,善良和美好還是更多的。你懂我的意思麼?”她很期待在這個少年的臉上重新看見之前那樣的純潔,當然,雲裳自己也明白,這大概此生馬策都不可能再有那樣的神情了。
“對了,你現在的名字不是馬策,記住,你是少綰,馮少綰。是我娘家的一個堂弟,當然,是遠房的堂弟。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堂姐。這是一份完整的你的信息資料,這世上從此以後都沒有馬策了,活下來的,是馮少綰。”雲裳遞給他一份準備好的牛皮紙信封。
“馮少綰。”他點了點頭,從她的手中接過這件輕巧的卻同時又沉甸甸的東西,嘴邊漾開了一絲苦笑,“馬家的孩子死中得活,算是二次為人,這個馮字,我已經懂了。”
雲裳看著他笑了下,腮邊有淺淺的梨渦,讓她看起來如此的親切。拍了拍他的肩膀,雲裳體貼的為他除去最後一個心結。
“那個替你死掉的人是個壞事做盡的惡霸,本是判了個終身監禁,他能替你去死,也算死得其所,至少剪短了他自己的煎熬,所以你不必感到內疚。”她抬眼看著漫天的星光,歎了口氣,又一顆星子斜斜的墜了下去。“唉,這世上的人,到底誰該死,誰又該活,除了老天爺之外誰能說的準呢?至少,活著的時候,就該珍惜,你說呢?少綰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