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看著他滿是陰險狠毒光芒的雙眸微微一揚起唇角,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然而,瞬間這些人預料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馮子良身邊最後的幾名近衛刀劍橫舉,卻沒有劈向雲裳,反而,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雲裳這才滿意的輕輕一笑,轉身向廳內抬手示意,朗聲喝道:“大家住手!”
平興府兵丁陳南從來沒有象今天這麼緊張過,而太平了一百多年的平興府也從來沒有一天是向現在這樣的劍拔弩張的風雨如磐過。
他家中原本是普通民戶,兩年前抽籍入軍,一番訓練之後,因為在弓箭方麵的天分頗高,被抽調來平興府做了一名弓箭手。
今兒傍晚時分,他聽見一同入伍的同鄉們在悄悄風傳,說豐城那邊已經被赤腳軍攻陷了。剛聽說的時候,他隻是笑笑,沒有當回事。雖然赤腳軍最近名聲越來越響,但不是被平息蜀中叛亂的、江西兩路的大軍堵在了永州、贛州一帶了嗎?
可是,接下來,他發現不隻兵丁們在傳,百姓們也都說得似模似樣,還有……知府大人,匆匆忙忙趕回家去,打發夫人和小妾收拾細軟……是準備上路逃跑?
不過沒過多久,知府大人又被請到了巡按府裏。過了陣子,平興府中所有有頭有臉的文官武將,都一個一個往巡按府去了。那時候陳南站在平興知府衙門門口,看著這些人或輕鬆或緊張地一個個經過,心裏頭便砰砰亂跳:真的要打仗了嗎?從當上了平興府兵以來,還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更別說要和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赤腳軍對上!
更出乎他意料地,還沒等他從怔忡中回過神來,就聽見府兵集合的哨音。他嚇得渾身抖了一抖,還是立刻規規矩矩地站到了隊伍裏去。
不過那些老兵油子們,明顯就沒有他這麼規矩了,磨蹭了半天,才把個隊伍勉強集結起來。然後……他們接到了來自知府大人的手令:潛入巡撫衙門,張弓對準內院花廳門口!
陳南不知道別人怎樣,隻知道趴伏在巡撫衙門的房屋之上的時候,自己的手心裏,全都是汗水,那把作為餉銀發給他的木弓,已經被他攥得濕滑,怎麼也瞄不準。
終於,下麵花廳裏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一群鎮南軍的將領,從內廳出來,在那裏紛紛議論……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殺死所有闖出來的人,無論他是誰……陳南的弓,從未如此沉重。
一個裨將打扮的鎮南軍將官邁出了第一步。
隨著身後伍長的一聲:“射!”陳南機械地放開了弓弦,看著那箭,如飛而去。箭雨如蝗,到底不知道是誰的箭,射中了那個軍官。陳南重重閉上了眼睛。充耳不聞下麵的嘈雜喧亂。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的一個兵士碰了碰他,“阿南,別睡!”
他睜開眼睛,發現下麵依然是刀斧林立,內廳之中燈火通明。原來一切還沒有完啊!不知道這樣的煎熬,還要到什麼時候……“剛才那個將軍,怎麼樣了?”他怯怯地低聲問。
“好像沒事。就是腿上受了點傷。”身邊同伴也悄悄回答。
“那就好。”他長籲了一口氣,“昨天我在鼓樓前麵遇到他,還給他行過禮……”
那是他在巡撫衙門房頂上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同伴還在斥責他多話,卻沒有發現他,已經不在了。一隻手從他身後悄無聲息地伸過來,捂住了他的口鼻,一把,將他從房頂上拖了下去。
“可曾看見無憂公主?”
他驚懼地顫抖,搖頭。
“就是一個……長得好像女孩子似的,特別漂亮的將軍。”
他想了想,點點頭,說:“剛才在下麵的花廳裏。現在……應該在內廳裏吧?”下麵如此多的兵士,沒有人出得去。
那人點點頭,拋下他,轉身欲走。
“孔侍衛,這個弓箭手?”
“他?算了吧,還算有點良心。”
然後他便被塞上嘴巴捆住,扔在了巡撫衙門後院的草叢裏。
而當第二天早晨清理屍體的人發現他的時候,他才知道,那點良心,救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