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酒地作用,雲裳忽然很有傾訴的欲望,隻是不知道和蓮準說這些是否合適;可她還能有什麼人可以訴說?蓮準和她的關係很奇怪,從開始的相互利用起,就習慣了彼此的“親密”,她可以和他同塌而眠,可以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雖然最近關係有些走偏。但隻怕也**********而已;蓮準是什麼樣的人?哪裏會被這些****瑣事絆住手腳?
蓮準的目光正投到窗外去,鳳眸瀲灩,不知在想些什麼……雲裳歎口氣,去提了一壺“紫金泉”放在兩人中間,笑道:“你道我現在最怕的是什麼?我最怕自己恢複了記憶……”
船離岸有些遠了,湖邊的那些畫舫已經溶在霧雨背景裏,化作點點星光,閃閃爍爍,朦朦朧朧,看去遙遠而不實在。
她怕恢複記憶。她怕地其實是。記起對陸慎的感情。一旦記憶恢複,她還能如現在一般,遠遠地離開他,一心謀求“大鳳朝權臣”的地位麼?一旦記憶恢複。不知道對那恍如青梅竹馬玩笑不忌的皇帝陛下。又會生出怎樣的仇恨和嫌隙?更不要提現在這樣利用他來達到自己“弄權”的目的。
她其實對於段南風的話,還是存了一些疑慮:畢竟。
對於那個“熙德十九年”地悲慘一幕,段南風也沒有辦法詳盡描述。那時候他人在大理,對於大鳳朝那場紛爭隻能說出個大概……也就是這點,讓她生出無盡的希望來:無論如何,鳳紫泯看上去也並不是會為了什麼“嫉妒”就斬殺國之棟梁的人……甚至,從她以往的經驗或是現在的幾番試探來看,怎麼也想象不出鳳紫泯會對她深情至廝?他隻是和她一樣,在玩著一些曖昧,在借著這些曖昧宣示著什麼,做出些假象來……他對她的感情,更像是男子之間心照不宣的友誼呢……
或許,是段南風錯了?是胡人在玩離間?是大鳳朝有人矯詔?――她想過,如果她在熙德十九年之前,可以把所有權力抓在手中,就可以防止矯詔的出現,甚至可以自己矯詔去改變皇帝的命令……
而或者更早,如果她趕得及,可以提前到熙德十八年,改變陸慎被圍潭州的曆史,改變胡人南下地那段生靈塗炭……
雲裳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手裏的酒灑落在地麵上,氤氳了一室的甘醇。此刻,靠在窗前假寐的蓮準卻慢慢地張開了眼睛,帶著七分醉,三分癡,緩緩行至雲裳麵前,伸出手指,觸上她細瓷一樣地肌膚,一點一點地勾勒著她臉上曲線。
方才雲裳說,她最怕地是恢複記憶,可記憶終歸會恢複的吧?也就是說,她說地沒錯,她喜歡的人,是陸慎。一直是陸慎,隻能是陸慎。他方才還勸她和陸慎私奔呢――是真心話,如果這樣,可以讓她擺脫這裏的一切,擺脫宿命……有些傷感,不知道命運安排給她的,究竟是什麼?她方才說了很多,他隻是心不在焉地聽;心思完全被她那句“如果趕得及”狠狠抓住,完全喪失了和她再“飲酒談心”的興致,隻假作睡著,由著她自己一個人一杯一杯地喝……
她到底醉了,那樣的酒量,那樣玲瓏的心肝兒,卻在他的麵前醉倒,甚至沒有問一問馮少綰為什麼沒有在這個船中出現……她對他還真是信任呢,超乎尋常的信任。真的想不到,這一場醉,可能是他的刻意安排?
船離開湖岸越來越遠,在漫天的水霧之中,穩健而緩著。那船艙本來大開著的舷窗,也被嚴嚴實實地關住,形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讓人難窺究竟……就仿佛美人湖上一個普通的私娼船,客人終於厭煩了琴酒風流,與舟中美人攜手共赴巫山去了。
而那個神仙洞府一樣的舟中房間裏,此時卻不隻蓮準和雲裳兩人。
羽林禁衛軍的兩個巨頭,辛字部首領何蕊珠,庚字部首領魯老頭赫然在座。
魯老頭拈了一根銀針,正皺著他那花白的眉毛細瞧。
何蕊珠則單手貼在蓮準的後心,運內力替他化去酒力。
“那位無憂公主還真能喝。”何蕊珠終於收了手,感歎著,“不過大人也太大意,奴不是囑咐過你,這酒裏加了料的,無憂公主體質偏寒應該無礙,大人就未必?喝的時候速戰速決是最好,怎麼不聽?”
蓮準臉色青白,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抬眸問魯老頭:“魯首領,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