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德十七年的三月,大鳳朝各地風調雨順,萬物欣欣,預示著這未來的一年,又會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景。
京皇宮之中,也是一片歡喜氣氛。從去歲冬至之後皇帝下旨采選宮女,各地方一直都是將其當作後宮的選美來準備的,畢竟皇帝年近而立,後宮中卻空無一人。如今陛下三十歲生辰將至,挑上來的二百佳麗,也已經入駐各宮室,各個粉黛風流,打點精神準備一爭榮寵。
十五歲的銀安殿宮女霽月,便是因這次采選而入宮。銀安殿僅次陛下寢宮,是個人人眼紅的好地方,每日陛下都要在此用膳,若是什麼時候被皇帝陛下瞧上了,那立刻便會飛上枝頭成為鳳凰,她能分配到這裏,自然也是靠權勢靠打點的緣故。
然而霽月卻並不喜歡這裏。
在她十五年簡短而純淨的生涯中,實在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處身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和眾多芳菲美人明槍暗箭地爭寵。身為二品大員的庶女,她原本是那樣靜靜地享受著榮華,等待著父親為她選一戶良人,安安穩穩地走過一生。政治聯姻她想到過,然而嫁入皇家?還有嫡出的姐妹們麼……這次她也原不在宮女遴選之列,可就是因為此時皇帝陛下後宮乏人的現況,才讓父親注意到了她。作為宮女送入宮來,能博得聖寵自然好,若是不能,熬過三年放出去嫁人,也不算虧待了她這個庶出的身份……
不過進了宮才知道,似她父親這般將庶女送進宮來的,還真是過於小心謹慎了,多少名門閨秀打著宮女的名義入宮,隻為博得聖顏一顧呢?天子年少英俊。又後宮乏人,正是少女懷春的絕佳對象;何況宮中女官本來稀少,這次添補之後又放了不少出去,能夠借著選宮女的名義接近聖顏。任誰都覺得很有機會躍過龍門吧?
可惜依她進宮月餘的經驗。那隻怕是癡人說夢了。
在銀安殿伺候。得見陛下龍顏地機會自然很多,見到諸美女各種各樣求寵手段的機會也很多,可有哪個是成功的麼?無論是偶遇、誤撞,還是妖媚、嬌蠻、天真、柔弱……千姿百態,可有一款入了那少年帝王的眼?
私下裏,宮女們都在傳,其實陛下是不喜歡女人地……
“霽月,怎麼還愣著?”一個宮女推門進來。微有些急切地呼喚她,“陛下已經傳膳了,還不去沏了茶來!”
霽月應了一聲,連忙去那放茶地朱漆小櫃開了鎖翻找,卻一眼看見了個極精致細竹絲織地小簍。頓時一詫,問道:“如眉姐姐,這個是前兒北苑試新的那批蠟茶吧?”
那個叫如眉的宮女笑答:“果然是大家子出來的,眼睛倒毒!可不是這個麼。不過這個卻是不能動的,換些別的吧。”
霽月有些好奇地瞟了一眼那小簍,依言取了日常的茶出來沏上。她能夠認得那茶,還是她很小地時候。見福建漕司鄭重其事地送了小小的一匣給她父親。打開了裏麵卻隻有一小撮,聽說是雀舌水芽所造。隻這麼一撮,就是四十萬錢呢!
“你也不問問為什麼不能動麼?”如眉卻笑,“還真是謹言慎行的,告訴你吧,這茶,是陛下替那個人留著的,暫時在這裏放放而已,千萬不能隨便沏了,這種東西,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哦。”霽月點點頭,捧了茶盤隨著如眉出去,“那個人喜歡喝這茶?”
“傻子。”如眉歎,“哪裏是那個人喜歡呢?宮裏地東西,但凡新奇一點的,誰不懂要替那個人留下來?都是那個人說了不要了,才會按照規矩處置吧?”
霽月到底耐不住好奇,四下望望,她們正在尚膳司往銀安殿的路上,沒人注意到兩個小小的宮女。“那個人真有那麼得寵麼?為什麼我在銀安殿當值,一次也沒見陛下召見過?”
這正是她最大的疑問。來銀安殿月餘,看過許多,也聽到許多;知道當今皇帝是極為勤勉的,親政一年以來,大鳳朝民生蒸蒸日上,變化有目共睹,為朝臣交口稱讚;然而隻有這“色”之一字,皇帝陛下卻是有些怪癖的:說他不喜歡女子吧,偏偏他最愛看後宮女子在他麵前爭寵;如那些新晉宮女們在他麵前玩地“偶遇”戲碼,重複了再重複,花樣都翻不出來了;他卻也不膩,也不惱,摔到懷裏地溫柔地扶起來;故作嬌羞的去調笑幾句;“不小心”見到才藝表演,也能停下匆忙地腳步欣賞欣賞,可至今為止,卻從未召見哪個侍寢;反而,不斷地召朝臣“賜宴”、“秉燭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