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下撒在騰空的少年身上,出現了一道金色的拋物線。隻是這次的主角換成了短跑男。
李渭然站在我身前,他的背後還有大片未幹的汗漬。很多年後,我都沒有辦法忘記這個場景。校園的林蔭小路上,旁邊的楊樹葉子幾乎掉光,夕陽從光禿禿的樹枝照進來,李渭然的肩膀隨著呼吸輕微的抖動。
我被人欺負的時候隻有鍾寒把我擋在身後,而他是第二個。和鍾寒的好言相勸不一樣的,他的方法更暴力也更直接。短跑男認識李渭然,他比我知趣多了,發現對手換成了自己所不能對付的對象,立刻跑開了。從翻身到起跑一氣嗬成,速度快的驚人,完全沒有一絲停頓,我為祖國的體育事業深感欣慰。
李渭然衝著短跑男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吼了一聲,我忽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開始耳鳴。臨床上有被人一拳打在頭上傷到腦幹的致死的病例。覺得頭暈得厲害,鼻血嗆到嗓子裏,讓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葉深?!”李渭然回到我身邊,一把想要把我拽起來,我卻像沒骨頭一樣攤在地上。可能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我忽然間沒有力氣了。我怕死,真怕。我睜開眼看了看李渭然他伸手在我臉頰上輕輕拍打,不停得喊“葉深,葉深。”如果我還賴著不起來,他會不會和平時一樣發火,頭越來越疼,我終於看不清他的臉龐。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牆上的時鍾滴答滴答的響著,我看了看表8點半,我還沒傻,起碼認得表。我媽正在給我換藥,她手裏攥著兩個吊瓶,嫻熟把插頭拔下來捅到新的那一瓶裏。
和我們學校最近的醫院就是X院,看到我媽我並不意外。但是看到李渭然,我卻非常意外。李渭然坐在我的床邊,衣服也沒有換,上麵還蹭著我的鼻血。看到我醒了,趕緊拉住我媽的手臂。“阿姨,葉深醒了。你看他,你看他!”
我媽把瓶子拿好,回過頭看著我。我也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一邊臉是腫的,無論我做什麼表情都疼的厲害。
“阿姨,他是不是傻了?!”李渭然緊張的看著我媽,又看看我,伸手來我的眼前晃晃。
我媽倒是不緊張,她忽然衝著我沒有受傷的右臉揚起手。我本能的抬手去檔,因為運動吊瓶晃的厲害,李渭然趕緊扶住吊瓶支架。“他沒事。”我媽瞥了我一眼,“皮實著呢。”
“阿琛我問你。”我媽是蘇州人,深和琛念起來幾乎都是一個音調。
“哦。”我應了一聲,臉上的傷口被牽著著生疼。
“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班和別的班踢球,因為我,我們班贏了,對方班一個練短跑的,氣不過就把我堵了。”我小聲的敘述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盡量避免牽扯到臉上的肌肉。我側了側頭,發現李渭然正一臉期待的看著我,就像是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狗。我又補充了一句。“後來李渭然來了,把那個練短跑的打跑了,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是這樣麼?”我媽又轉向李渭然。
“是是。”李渭然不停的點頭。“阿姨我可以走了麼?”
“走吧。這次謝謝你了,是阿姨想太多了。以後有空常來家裏玩吧。”我媽的態度立刻轉了個彎,聲音溫柔的和切換了人格一樣。
“阿姨我走了,阿姨再見。”得到我媽的同意,李渭然立刻就躥了。他跑到門口忽然愣了一下,扒著門框看著我,僅僅是一瞬,又跑開了。
病房裏就剩下我們倆人,我媽坐到我沒有打針的那隻手旁邊,輕輕的摸了摸我的臉頰,眼眶忽然就紅了。我媽平時都很強悍,看到她這樣我也受不了了。我更希望她像平時那樣罵我不懂事,掐我胳膊。她這樣我就覺得自己和個廢物一樣,平時在學校我再窩囊也任了,就是不想給他倆添麻煩,我看不來我媽給我操心。
“對不起,媽。我錯了。”我伸手去拽我媽的衣角。
“沒事。”我媽抬起手背再眼角蹭了一下,又恢複了平時的摸樣。“這事又不怪你。媽去找你們教導主任不?”
“不用了。真不用。”如果我媽真去找教導主任了,保不準那個短跑男會怎麼報複我呐,這幫人和混社會的多少都有點聯係,下次找一群人堵我,我是真的沒法活了。“李渭然已經湊他了。”我趕緊把李渭然扯出來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