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忙忙跑去開門,我爸拎著一兜子的東西,他的口罩拉下一半。鼻尖已經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
“東西給我吧。”我把東西接過來,還挺沉的。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分的特別多。那個白色塑料袋裏是吃的,我也沒和人招呼你回來了,就給分了2份。準備的還挺周道。”我爸指了指茶幾,示意我先把吃的放上去。李渭然在電話裏說過已經和他爸打過招呼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我和我爸都好好的,這些可有可無,我唯一的願望是能讓我媽接受最好的醫療待遇。不知道我媽那裏怎麼樣了,我們家算不上富裕,但是也是小康之家了,父母的工作也很體麵。我多少還是有點驕傲的,對於有錢有權的世家子弟也是不屑一顧。但是現在,那些所謂的清高的節操忽然蕩然無存,我想要給李渭然打電話,去求他幫我。
“今天給的飯還挺好的。”我爸把寫著我們家門牌號的盒飯從袋子裏拿出來。“琛兒,你快吃吧。我再給你媽那去個電話。”我媽的手機已經無法接通了,這幾天我爸一直給M院打電話確認我媽的狀況。今天已經打了一上午了,都是占線。
“爸,你歇著吧。我打。別急,我媽肯定沒事,要是有事那邊一定來電話了。No
news is
good
news.”我用蹩腳的英文發音回應他,把筷子往他手裏送了送。想要把氣氛弄的輕鬆一點,但是無論怎樣我們都無法放鬆。
緊張和壓力過大會導致胃病,這也是為什麼在壓力大的行業慢性胃炎特別普遍的原因。我想我的意誌力還是不夠強大,沒有辦法調節好自己身體。當我去放在我媽臥室的床頭櫃的藥箱裏找布洛芬片的時候,發現一整瓶都空了。我記得大上個月的時候還有大半瓶呢。這樣也好,既然決定要像個男人一樣支撐起這個家,我大概也就不需要止疼藥這種軟弱的東西了。
晚上的時候,又有電話來了。我從房間裏衝出來,剛想要接,電話已經被我爸拿了起來。我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第一反應這電話是李渭然打過來的。我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如果求他來幫我們家度過難關。
不知道他會和我爸說什麼,隱約還有些擔心。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為什麼我還是會覺得心虛。還是在我心底,根本就不承認分手。我忘不了他,尤其在這種時候,我總會想到靠在他懷裏的那種安逸的感覺。
我爸拿起電話應了幾聲,始終沒有叫我過來。他的表情忽然生動起來,似乎是那麼一瞬間,我看到他的毫無生機的眼睛忽然出現了神采。他連連應聲,一著急天津口音都帶出來了,我爸是在天津長大的,但是在北京呆了這麼多年,北京話講的很利索,天津話都忘得差不多了。大概隻有在著急的時候才會不自覺的說出來。
“怎麼了,是媽麼?”我搖了搖我爸的手臂,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可是我爸還沒有反應過來,電話的聽筒還在他手裏握著。
“啊。”被我晃了一下,我爸反應過來。“院裏給你媽轉到特護病房了。用最好的藥。她現在情況穩定點了。”
“太好了。”我興奮的喊了一聲,跳起來撲在我爸身上。他伸手緊緊摟住我,就像小時候他帶我去打籃球,我費了好大勁終於投進籃筐,然後跳到他身上,他就這麼抱著我。
“院裏領導真是太好了。說你媽是為醫院幹了什麼多年,一定會盡全力救她。”我爸一邊說,一邊揉了揉眼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撫他的情緒。我爸深吸了幾口氣,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隔著那扇木門,我聽見他大聲喘氣的聲音,這個消息大概是這幾天最好的一個消息了。我想我爸已經無法在承受更多的噩耗了。
李渭然是怎麼做到的,我不清楚。他答應過我的事總是做得到,相反我才是食言的那個人。似乎直到分手以後我才格外清楚的感覺到我們之間的差距。我總是笑話他,其實他除了學習不好,各方麵都比我強。我以為自己沒了他照樣活的很好,可是卻無時無刻不在依賴他。
有件事是王天一不知道的,我隨身攜帶的那張全家福的相框背後,還有一張照片,就是成人禮的時候我和李渭然的合照。和我家人一樣,他也不知不覺成了我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