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始終不清楚,這隻鳥特地來發這一通脾氣,難道隻是來搭個話?
*
三十日彈指間飛逝,神選之日的前一夜,阮綿見著了白翎。他罕見地臉色不錯,拿著一壺酒到她麵前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舉到她麵前,“來,餞行。”
一杯酒,滿滿的,裏麵映襯著頂上的金葉倒影。阮綿小心翼翼接過了,狐疑不已,“餞行?”
白翎的笑帶了得意,他說:“是啊,明天一過,不是你上去,就是你下去。不管你是不是和我的劫難有關,我既沒想救你的感覺,又不打算救你,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阮綿偷偷翻了個白眼,舉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酒到了口中順著喉嚨往下滑,一不小心就嗆著了她。咳嗽過後,杯裏的酒也灑得隻剩下了一點點。
白翎難得心平氣和,又笑眯眯替她斟了一杯,“後會無期。”
他用的是後會無期。阮綿卻有些反常地發現自己很輕鬆。十歲離宮,漂洋過海,她把能做的不能做的事都已經做了個遍,事到如今,也隻剩下天命而已了。她阮綿這條命,老天要收則收,不收,她依舊會往下走。
“怎麼,凡人,怕了?”
“不怕。”
白翎一臉的鄙夷,“死鴨子嘴硬。”
阮綿不想再理他,默默喝了杯中的酒,扭頭靠著神樹閉上了眼。他是專程來看笑話的,和樂融融的臉上帶著的笑意是玩味,也是輕鬆釋然。她的狼狽也許在他眼裏都成了“這個劫難真容易”的籌碼。
“凡人?”白翎的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來。
阮綿緊緊閉著眼,不再理會。
“你這算是放棄了?”
這人,現在聒噪得很。阮綿悄悄摸了摸心跳還算正常的胸口。等白翎的聲音漸漸平息了,地上響起他極輕的腳步聲的時候,她才輕輕跟了一句,“後會無期。”
腳步聲驟停,死一般的寂靜。
*
神選之日終於到來,神侍有三個,堇憐,緋色,阮綿。傳說神選之日的黎明,當第一道曙光照耀神祈峰之時,神的光芒會照亮整個神祈峰。每隔一百年,神都會帶走整個瑤山心地最純然的女子,作為神侍,飛上天宮。
阮綿靜靜地等待在神祈峰最頂端,從那兒可以看到神樹金色的葉子和它巨大無比的枝幹。白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明明還是一副少年長相,就連平時言行舉止都沒有半點“師尊”的模樣,可是此時此刻,身著白衣神色肅穆的他卻已然沒有半點往昔的模樣。
薑華。
阮綿在心底默默地念著這個刻在腦海裏的名字,紛亂的心跳漸漸平息下來。她和緋色堇憐站成一排,等待著曙光透過神樹的枝葉,把光灑在其中一個人的身上。
傳說中,那個被神選中的女子會在曙光中看到神的身影降臨。
“凡人,你真以為神會選中你?”白翎的略略沙啞的聲音響起來,他說,“那日跳下祭崖,假如你心中想的是要殺兄,那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阮綿心裏一震,握緊了拳頭。的確,秦思曾經說過,隻有心善而純然,才能得到神的慈愛……可是,她那時候跳下祭台想的究竟是什麼?
是救父,還是弑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