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瑤山弟子得令,頃刻間弓箭入大雨傾盆齊齊地向陰屍射去——一時間,恐怖的嚎叫響徹了整個祭台。
秦思?
阮綿透過石頭見到了瑤山弟子中帶頭的那個人。一年不見,他不知道為什麼已經淡薄得不成樣子……那雙眼卻沒有變,即使是此情此景,他的眼依舊清澈如水。
數不盡的弓箭刺中陰屍的身體,可是那群非人的生物卻隻是幹嚎著,發狂一樣地拔去身上的箭,一撥接著一撥地接近火牆!
怎麼辦?阮綿心急如焚,可是她隻有一把劍。一把劍如何對付這數不清的陰屍?
陡然間,一聲清脆的哨響傳遍了天際。一抹雪白騰空而起,潔白的羽翼劃過朝霞。那是一隻巨大的白羽的鳥,它掠過陰屍群,停在了瑤山弟子與陰屍的中間。
這隻鳥是……
阮綿遲疑的片刻,那隻鳥周身散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一個男子瘦削的身影在白光中隱隱顯現出來,他修長的手臂在空中劃過一個奇怪的弧度,刹那間光芒四射,射向陰屍的箭也籠罩了一圈白光。
這一次,每一支箭都帶給了陰屍巨大的傷害。它們開始鬼哭狼嚎,身體抽搐著著了火,一片接著一片化作灰燼。
也許是片刻,也許是更久,陰屍終於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白鳥化成的男子似乎用盡了精力一般從空中垂直而下重重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光芒籠蓋,他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個人躺在一堆已經陣亡的屍身上,掙紮了幾下,卻隻能頹然地睜眼看著。
還真是那隻鳥……
阮綿目瞪口呆,卻沒有時間多看熱鬧。因為陰屍並沒有清理完畢。還有一隻,一直被石頭遮蔽著的一隻。這種生物並沒有多餘的智慧,卻會本能地攻擊在它視力範圍內的活人。它直直地朝白翎走去……
“師尊!”
“師尊快走!”
瑤山弟子沙啞的聲音慌亂無比。可是白翎卻顯然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跑到安全地帶,他甚至連支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橙黃的眼裏是憤恨,還有絕望。
阮綿悄悄使了個禦風術,在陰屍的爪子快要觸碰到他的一刹那一躍十幾丈,拔劍直刺它命門!紅色的劍化作了一道劍光,一擊重重地刺入陰屍的脊背。
一年前,這種生物差點要了她的性命,一年後,她的劍刺穿了它的心髒。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滯,直到陰屍化成灰燼,野風吹亂了地上的塵埃,她才沉默著收了劍,目光與躺在地上的白翎交彙。
她在他眼裏看到了震驚和不可思議,或者還有呆滯。不過,她不打算理會,她想理會的是另外一個瘦削了許多的人。
阮綿輕輕喘了一口氣,朝著人群中走去,到了那人麵前停下了腳步。秦思的衣衫淩亂,甚至有些泥濘,肩膀上帶了血跡,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她和他麵對麵站著,露出了下到瑤山後第一抹笑,“秦思。”
秦思的眼裏隱隱帶著一絲光,像是跳動的火焰。
她沒有料到第一次再見會是在這麼血淋淋的混亂情況下,強裝出來的鎮定馬上在他的目光下崩潰。她尷尬地咧嘴笑,收了劍跳過火焰去拉他的衣擺,“你受傷了嗎?”
秦思不開口,隻是目光一直鎖著她的眼。撞上她焦慮的眼色,他終於露出一抹淡笑,他說:“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阮綿一愣,心上的弦被輕輕撥響了一個音。她隻在瑤山待了短短的時日,卻有人等著她回來不是麼?人生如是,夫複何求?
她看了看一地的殘骸,忍不住問,“秦思,瑤山怎麼會……”招惹上這些本來在奈何海裏的東西?
“師尊!”
“師尊啊……趕緊救人!”
“師尊我剛剛是不是看到你翅膀折了?”
“……”
終於,看意外看傻了眼的瑤山弟子記起了躺在地上的白翎,急匆匆撤了火堆去攙扶。不一會兒,那個少年被人扶到了秦思麵前。
秦思道:“師叔,你身上原本就有傷,好好歇息去吧。”
白翎沒吭聲,目光直指阮綿。阮綿站在秦思身邊,迎麵對上的是白翎說不清道不明憤怒中夾雜著羞赧怒火裏夾雜著仇恨的目光。她咧嘴笑,挑眉,“救命之恩。”
白翎呼吸漸重,眉毛已經快打死結。他張了張口,最後從喉嚨底擠出一句話,“你這個……該死的凡人,為什麼你還活著?!”
阮綿用眼神告訴他:死不了啊,命硬啊,咋樣?
秦思尷尬道:“師叔,也許神樹預測失誤……”
白翎惡狠狠瞪著她,一不小心岔了氣,咳嗽不止,“咳咳……你這罪魁禍首倒黴凡人,你……我非殺……”
阮綿扯起笑臉,用眼角告訴他:殺啊,有種有力氣就來殺啊。
老子不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