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清酒置於案前,一疊黑糖蜜餞置於紅色漆器之中,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佐酒之物。
蘇景十七坐下,脫掉外罩大衣隨意一扔。
一如既往,身著霓裳的佳人懷抱琵琶半掩秀容,纖纖玉指低眉信手續續輕彈,驀地輕啟朱唇,吟唱道:“一縷煙眷眷,不似戀青山;開在磐石間,原是玉生煙…”。
一曲終了,霓裳佳人收起撥片插在了琴弦中:“我最近剛作的曲子,唱的如何?”
“可以用四個字形容。”
“餘音繞梁?”
“鬼哭狼嚎。”
“……。”
花雲姑娘是蘇家少爺的紅顏知己,這是整個曆川都公認的事實。
而事實上,不是紅顏,不是知己,連女人都不是。
青年倒了一杯酒問道:“有無進展?”
霓裳佳人先將手中錦帕疊好,放置一旁才答道:“無。”
青年將酒杯擱置在手邊,他今天耐心好,難得不衝動,所以願意多說幾句話。
“花雲姑娘,我覺得你是在跟我講笑話,我等了一年可不是為了聽這一個字。”
“不是一年,是十一個月。”
“好,十一個月前你跟我說了四個人可還記得?”
“記得,紈絝子弟,青樓妓女,賣糖葫蘆的小販,吃雪梨糕的小女孩。”
“好,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他們死沒死?”
“我去殺了四十四次。”
“死沒死?”
“最後一次差點得手。”
“死沒死?”
“沒死。”
窗外急風驟雨。
蘇景十七自斟自酌,抬頭盯著眼前人半晌:“花雲姑娘,多日不見我發現你美貌更甚從前了。”
“多謝誇獎。”
“嗬~你臉色怎麼有些白,身體不適?看來不是,我猜猜可能是粉黛施多了,要不我幫你洗洗。”蘇景十七挑了挑眉,舉起杯中酒潑了出去。
霓裳佳人平靜地拿起事先備好的錦帕,將臉上酒漬擦拭幹淨,幸好她沒上紅妝。
“你是廢物嗎?不是。”
聽到這自問自答,霓裳佳人心頭一跳,懷抱琵琶走至青年麵前,眉眼恭順:“再給一年時間。”
“給你一個月。”
“我可以毀約?”
“你可以試試。”
霓裳佳人低眉順眼,輕聲細語:“蘇景十七你要知逼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會跳牆?”
“會去死。”
他沉默半晌,俯身捏住佳人的下巴,親了親她清麗依舊的臉頰。
“別死的太難看。”
作為暗部最頂尖的線人,一向以“查封”二字為最高準則。
查,指偵查。封,指封殺。
她一直想不明白當初自己為何要接下這樁生意,或許是給的錢太多了,她眼瞎了。
青年出了花雲樓,沒有坐馬車,而是走進雨夜中。
從天而降的億萬滴雨,卻沾濕不了他身上錦衣。
蘇景十七緩緩在街道上踱步,理了理思緒,想起了一件事。
回去又要跪祠堂了。
……
八百裏洞庭的京都——瀾洲。
瀾洲地處腹裏,宗門林立,臥虎藏龍,風光旖旎,繁華富庶。
顧門關便是進入瀾洲的最後一道關隘,無數遠道而來的外域人皆會在此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