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藍希音這一輩子,第一次見到段輕寒。春末夏初的某個中午,她蹲在段輕寒的車邊,身上披一件白大褂。那詭異的模樣,許多年後,段輕寒提起時都忍不住這麼描述:“當時我就覺得,你像是把我的車當成了實驗室裏的病毒,正在做著某項科學研究。”
那時的情景,就是這麼得奇怪,所以說,藍希音總把這個看作是鬼使神差,就像那時候的自己,被某個靈魂瞬間附體了一般。
當時,她聽到段輕寒的聲音,居然沒有站起來,隻是微微把頭一抬,露出些許迷茫的神情。
宋悅然曾經就她的這個表情評價過,說她平時的時候,裝的還挺像那麼一回事情,在檢驗科的時候,通常總給人聰慧伶俐的感覺。唯獨當她露出那種茫然的表情時,才會讓人意識到,這個女人或許隻是個有點單純有點幼稚的家夥而已。
總的來說,這個表情,極具迷惑性。
段輕寒本來覺得有必要好好追究一下這個事情,但一看到那個表情,心裏那點小小的不快好像刹那間就消失了。他不由覺得有點好笑,便又問了一遍:“醫生,請問我這輛車,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雖然隻是個檢驗師,藍希音平日裏因為這一身白大褂,也總被人叫醫生。聽到段輕寒的話後,她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然後準備站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蹲得時間有點久,雙腿輕微發麻,她起身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晃了一下。
段輕寒當時想要去扶她一把,伸出的手已經遞到了一半,卻抓了個空。藍希音伸手在車前蓋上撐了一下,總算是站住了。
這個時候,宋悅然已經跑了過來,開始扯她的衣服,同時忙不迭地給段輕寒賠罪:“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我們馬上就走。”
藍希音被宋悅然扯得有些站不穩,走過段輕寒身邊的時候,她實在沒忍住,硬是停了下來,指著身後那輛車問道:“這是你的車嗎?”
段輕寒的更加極其認真的,不帶有一絲調侃的意味:“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藍希音沒有回答他,轉頭問宋悅然道:“是他嗎?”
“什麼?”宋悅然額頭已經忍不住要冒汗了。
“我是說,是他嗎,那天晚上的那個男人?”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見過嗎,還說人家挺帥的,怎麼這會兒又不知道了?”
“到底有什麼問題,你們在找這輛車的主人嗎?”這下子,段輕寒也有些好奇起來,索性攔著藍希音,不準備讓她走了。
藍希音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有點事情,既然你是車主,那請問,你認識顧琳琳嗎?”說話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一直在打量麵前的這個男人。很有氣質,也很斯文,看上去嚴謹認真,像是那種做事情極有原則,輕易不會放縱的人。
這樣的人,有可能在夜裏醉酒駕駛,撞上人行道,甚至把個相熟的姑娘帶去某地開房上床嗎?
段輕寒顯然對她的問題有些意外,想了想,回答道:“不認識。”
“真的嗎?這個月20號晚上,你這車是不是出過小車禍,撞上了人行道的電線杆?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藍希音說的時候,段輕寒心裏想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情。一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好好的車借出去,到最後還回來的時候,會是那樣一副傻模樣。當時那個闖禍的家夥站在自己麵前,信誓擔擔解釋,說是為了避一隻狗,和另一輛車撞了。
對於是個事情,他沒有深究。反正那家夥說了,會全權處理這個事情,過了沒幾天,車再還回來的時候,已經整修一新了,他便沒說什麼。現在看起來,情況似乎有了新的進展。
於是,他決定追問一下:“請問顧琳琳她,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這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表現,看在藍希音的眼裏,已經等同於默認了。心裏那團鬱結了很久的火氣,莫名地躥了上來,以至於她當時回答的時候,語氣相當不友好:“她自殺了,你不知道嗎?”
段輕寒其實很少被人用這樣的語氣質問什麼,麵色瞬間就凝重了起來,像是隱隱地想要發脾氣,卻又極力忍耐著。宋悅然在一旁看他們兩個這般針鋒相對,嚇得冷汗直冒,不住怪自己多嘴。
也不知道平時總是一團和氣的藍希音,今天是怎麼了,非要管這個閑事。難道說,她和顧琳琳的感情,真的好到了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