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喆說話的時候,正靠在辦公桌邊,剛抬腿走了幾步,想去拍段輕寒的肩膀,一時興起,腳下沒留意,被段輕寒伸出來的腿給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扶著桌子,一臉嘻笑模樣:“你個禽獸,居然這麼對你的主治醫生。”
段輕寒抬腳踢了他一下,搖頭道:“你算哪門子的主治醫生,也就是個門診大夫吧。你平時說話也這麼貧嗎?當著藍希音的麵,你也這麼話來,喜歡耍花腔?”
倪喆心說哪能啊,她哪吃我這一套啊,要是話少一點,說不定她還跟你多說幾句。你要話一多,她就直接閉嘴不開口了,從頭到尾聽你在那裏叨叨,半天都不說一個字。那種感覺,真像是悶在高壓鍋裏的雞,有種渾身要爆炸的感覺,卻是無處發泄,生生給悶死了。
想到這裏,倪喆不由臉一沉,撇撇嘴道:“算了吧,人家不吃這一套,我跟她也沒熟到能互相開玩笑的地步。”
“看出來了,就你在那裏一頭熱呢,踢到鐵板的感覺如何?”
“不太好。”倪喆咂吧了幾下嘴,心情頓時有些鬱悶,“不過越是搞不定,越覺得有意思。看她總是冷冷的,對什麼都不太在意的模樣,真不知道變起臉來會是個什麼模樣兒。”
段輕寒心想,幸虧前幾天發生電梯故障的時候,他不在場。要不然,或許他就會看到,藍希音真正害怕起來,會是怎麼一個模樣兒。那樣子,隻有段輕寒一個人見到了。其實,他甚至也沒看清楚藍希音當時的臉色,隻覺得把她摟在懷裏的時候,她微微發抖的模樣,與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感覺很不一樣。
回想起那一晚的經曆,段輕寒不由又沉默起來。他想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放著那麼多工作不做,跑到這裏來聞自己最討厭的味道,甚至親自去檢驗室拿檢查報告。有的時候,你不喜歡一個地方,隻是因為沒有一個你喜歡的人在那裏等你。如果那個人出現了,那麼哪怕是地獄,或許也會變成天堂。
段輕寒那個時候,還隻是隱約有些感覺罷了,連他自己都沒搞清楚,這種突如其來想見一個人的心情,叫做什麼。
倪喆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兩口,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道:“我聽說,前幾天星帆國際的電梯出了故障,你當時被關在裏麵了?”
“嗯。”
“聽說還跟個女的在一起,說來聽聽,這姑娘是誰?你難得會把人帶那地兒去,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段輕寒本來不打算告訴他這事兒,可聽他問起了,倒也不想隱瞞,沉默了片刻後,便回答道:“是藍希音。”
倪喆手裏的杯子一個沒拿穩,差點摔桌子上,當即臉色就變了:“喂兄弟,你這是打算撬我牆角嗎?”
段輕寒對於這個問題的態度,倒是可有可無。藍希音本就不是倪喆什麼人,撬了也沒什麼。不過當時他倒沒往那方麵想,笑著解釋道:“沒那個意思,她幫了我個忙,謝謝她罷了。不湊巧,下樓的時候電梯出了問題,平白無故嚇了一跳。”
倪喆本來都打算帶他去吃飯了,聽到這裏腳步就停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段輕寒,一副審問的姿態。段輕寒知道他的顧慮,便把那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臨了還不忘添一句:“雯珊和藍希音,以前似乎認識。兩個人看起來關係不怎麼樣,那頓飯,吃得真是劍拔駑張。”
聽了一番解釋之後,倪喆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門:“說起來,希音跟蕭聲他們兩夫婦,都認識啊,一個學校裏出來的,算算年紀都是同級。還真是湊巧。”
他這話隻是隨便一說,段輕寒聽了卻覺得有點深意。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倪喆辦公室的時候,段輕寒還在考慮這個問題。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倪喆正領著他往醫院食堂走去。
他不禁皺了皺眉:“你真打算請我吃食堂?”他倒不是嫌棄食堂,隻是覺得倪喆請人吃飯,不會去食堂這樣的地方。
據說這家醫院的食堂還挺不錯的,普通夥食也比外麵要好,病房特別餐什麼的那更是精細。段輕寒在部隊的時候,吃得其實很一般,那時候隻知道肚子餓,給什麼吃什麼,真跟喂豬似的。
退伍這幾年,他倒也沒養成挑剔的毛病。那天藍希音隨便煮的粥和蛋羹,在他吃起來,就很美味。
一想起那晚上的情景,他和藍希音兩個人,站在光線不甚明亮的廚房裏,隱隱的,隻覺得身體裏某個地方,正在發生奇妙的變化。
現在,段輕寒終於明白了,那個地方,就是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