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黃道吉日(3)(3 / 3)

我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水,迎來春色換人間!”

進入村子,我看見了吳天佑掃大街呢。當然想到了遇上吳永進。從頭切入,就說:“九叔,我跟你說今天趕集,被撞了腳脖子。”

吳天佑紅光滿麵,神采奕奕,聽我說撞了腳脖子,行走無礙,說:“撞就撞唄,不傷筋動骨。”

“我想說是誰撞的。”

“無所謂,”吳天佑說:“永文,有喜事,我平反了。”

我表示祝賀:“嗯?好哇,摘掉右派帽子了,重新做人了。”

“戴著帽子也是人,”吳天佑說,“新政策說了,對於過去錯劃了的人,要堅持有反必肅,有錯必糾。對照自己,我算受了冤枉,也不算冤枉。”

“怎麼說受了冤枉又不算冤枉?”

吳天佑說:“從頭說來,人際關係錯綜複雜啊!1957年開展黨內的整風運動,以全黨進行一次以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為主題,反對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和主觀主義為內容,大鳴大放,發動群眾向黨提出批評建議。”

我說:“這是批評和自我批評呀!”

吳天佑說:“你太幼稚了,前幾年我對你說過,誰當權就聽誰的,誰下台就反對。這就是當了右派分子的教訓。共產黨是核心,毛主席是偉大領袖,首先應該考慮到,下級不能批評上級,批評上級就是錯誤,響應號召也是錯誤。”

“我越來越糊塗,到頭不到尾。”

“唉,我是學校教導主任,職責是教育學生,不關心國家大事,因此提不出什麼批評意見。我起碼是領導,響應黨的號召,發動教職工‘大鳴大放’,各抒己見。教職員們積極進步,提了些善意的意見,比如實事求是,反對說大話;聯係群眾,不耍擺架子;艱苦樸素,幹部要同甘共苦等等。”

“我沒有經過,這些話符合方針政策啊!我弄不明白,你怎麼戴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呢?”

“不知哪一級指示,指定右派分子的百分比,給了我們中學一個名額,彙報到縣教育局。校領導班子協商討論,找不出人選。趙校長說,如果不報一個,我們完不成任務啊!實在不行,我是第一把手,就算我吃苦在先享受在後,報上我的名字吧。”

“那校長就是右派了。”

“趙校長50多歲了,我比較年輕,剛28歲,是教導主任,應該挑重擔,表態說,以大局為重,我一馬當先。”

“當右派分子就這麼簡單?”

“當然不這樣簡單,總有背景。趙校長說,你承擔了,不僅口頭上說,上級需要文字材料,你文字流利,自己來寫寫。我說可以,言論自由,不貪汙也不腐化變質。”

“你怎麼寫的?”

“報紙上有人提出了‘輪流坐莊’,意思是共產黨和民主黨派輪流當好執政黨。我是共產黨員,胸懷大度,不跟黨外民主人士一般見識。檢查上說,輪流坐莊,非常同意這種說法。今天是右派,明天當左派,共產主義是未來。

其實心裏話,沒有寫在材料上。心想,試一試,民主黨派有執政能力嗎?想不到,我被定為右派分子,開除黨籍,回鄉務農了。”

“你申訴啊!”

“結論是白紙黑字,掉進黃河洗不清了。”

“事過境遷,如今平反昭雪了,怎麼還說受了冤枉,也不算冤枉?”

“這是我的認識,雲開天晴,黨是偉大的,當時是黃河洗不清,長江滾滾,涇渭分明。我受了冤枉,是因為完成任務;我不算冤枉,是有書麵檢查。

從大局出發,革命事業犧牲了生命的那麼多烈士,我不過是經曆了挫折,有了教訓,也是經驗。”

吳天佑有了這樣的境界,令人敬佩。我問:“平反了,按什麼待遇?”

“恢複黨籍,補發工資了。”

人生道路大有進展,前景燦爛。還得提到吳永進,或是叫蔡永進和嚴永進,從源頭查找,問:“九叔,你和九嬸怎麼離婚呢?”

“正常,很正常。”

我仍然有疑慮,問:“離婚怎麼是很正常呢?”

“符合一般的情況、規律或習慣,就是正常。”

我不是文盲,總有言語加以鋪展,說道:“婚姻是終身大事,百年好合。

我們看過戲劇,有《天仙配》,是玉帝的閨女七仙女,私自下凡,在槐樹下與董永結為夫婦;有《白蛇傳》,是修煉成人的白素貞,與許仙一見鍾情,結為夫妻;還有《西廂記》,崔鶯鶯嫁給了張生,張生唱過‘良辰美影眼前近,一紙書柬巧聯姻’……”

吳天佑打斷說:“永文,別百話了,這些我知道,無非是文人編寫的故事,從人類的生活對照,這不是正常,而且是反常。”

我更反對:“奇談怪論!文藝作品怎麼是反常?”

吳天佑微微一笑:“文藝經典都是生活的反常,反常了人們才有興趣。

《西遊記》裏沒有孫大聖、豬八戒和沙僧,換成老茂、賈貴福和你當了唐僧的徒弟,西天取經,誰能看這本書啊?說到婚姻,沒有玉皇大帝,哪兒有七仙女?蛇有金環蛇、銀環蛇、眼鏡蛇,到什麼時候能變成人?《西廂記》

的人物與老百姓不一樣,鶯鶯的父親崔相國是丞相,張生的父親曾經是禮部尚書,雖然官勢沒落,畢竟子女有餘蔭,我們向誰學習啊?”

聽了這番話,九叔有見解。我說:“也是。你和九嬸的結合,是父母做主還是自由戀愛?”

“我是教員,翠蘭也是教員,是同事攛掇形成的,周春普老師是介紹人。”

九叔說,“結婚後有了兒子永進,還有個女兒小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