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去,擁擠的院子瞬間變得空蕩蕩的,雨中的竹林靜謐而淒清,安靜無聲,隻餘下雨水打在竹葉上劈裏啪啦的聲音。
蘇浩天長歎一口,周身的威嚴與淩厲消失的無影無蹤,望著空曠無人的院落,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邁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向竹林的深處。
煙雨朦朧的竹林,煙霧繚繞,景象一片模糊,似真似幻,冰涼的雨穿透皮膚,涼徹心扉,眼眸中一片黯然。有誰會想到,名震朝堂二十多年的一代宰相,竟是這樣一個為情所困的癡情人,那個多年前芳華絕代的女子就這樣鎖住了他的心。
思緒仿佛又飄回了許多年前,恍惚間,竹林深處隱約顯出了那娉婷的身影。
女子素衣白雪,輕紗飛舞,懷抱琵琶,纖纖十指撫上琴弦,眼轉的玉足點地,身輕如燕,看似沒有規律的舞步,卻更加優雅婉轉。
三千青絲隨著身影旋轉的加快隨風飄舞,散落的發絲遮去了臉頰,隻露出絕美的一道輪廓,宛若飛仙。
琵琶一曲驚花落,曲聲悠悠,湮沒世間萬物。
霎時,琵琶聲驟停,正舞入高潮的女子忽然停下,一陣風吹過,曲聲消失,琵琶消失,美麗女子也漸漸與風融為一體,化為一縷輕煙,消失在竹林裏,空留一縷餘香。
“歆兒!”蘇浩天大驚,慌忙想抓住女子輕飄飄的雲袖,卻是連一點白紗也沒有觸到。
“歆兒,為什麼,又是這樣……”曾經多少次在夢中,也是這樣一幅佳人懷抱琵琶迎風而舞的畫麵,可每每到了他想抱住女子時,女子便消失不見,依舊是那片安靜的竹林,一切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飄歆從未出現過。
“歆兒,你會不會恨我?我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蘇浩天無力的坐在石凳上,喃喃自語。
“若是我當年放棄前途與名利,與你遠走高飛,若是我沒有做宰相,沒有娶柳織鳳,也沒有寧蓉兒,我們現在會不會很幸福?”
“你是不是一直怨我,才會一直出現在我身邊,我卻找不到你?歆兒你知道嗎,我有太多的話想對你說,就是一直不敢說……”
這邊蘇月眉走出院子,蘇箬璃不緊不慢的跟著,蘇月眉被蘇箬璃這漫不經心的模樣徹底惹惱了,語調中帶著濃濃的敵意和諷刺。
“三妹妹當真是‘處變不驚’,真是讓姐姐我大開眼界。隻是苦了二妹妹,要替某些人背黑鍋了。”
“大姐姐不也是一樣,演戲的功夫璃兒也是刮目相看,姐姐可以去演一出黃梅戲了。”蘇箬璃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答道,看著蘇月眉越來越懊惱的神情,心情格外舒暢,還不忘火上澆油,“妹妹我雖非伯樂,卻也看得出姐姐實有‘千裏之才’,如此人才埋沒豈不可惜?”
“你什麼意思?蘇箬璃你今天占盡了便宜,還想怎樣?”蘇月眉聽得雲裏霧裏,氣勢上卻仍不輸分毫。其實她心裏在暗暗懊惱,伯樂是什麼玩意兒?她自小博覽群書,卻從未聽說過伯樂這個人,以為是蘇箬璃瞎編出來氣她的。
“姐姐莫非連伯樂相馬的故事也沒有聽說過吧?”蘇箬璃故作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蘇月眉的眼神就好像看一個愚蠢至極的東西。伯樂要是你聽說過,那整個時空估計都要扭轉了。
蘇月眉啞口無言。說沒聽說過,那豈不是承認了她堂堂嫡長女卻如此孤陋寡聞,還不如蘇箬璃懂得多。要說聽說過,那這個謊話才是越說越大,蘇箬璃既然敢說,就已經篤定了她不知,萬一蘇箬璃追問,她卻答不上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哎…看來妹妹高估姐姐的才學了。這也難怪,姐姐的容貌在京城裏是數一數二的,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卻仍落到了楚小姐的頭上,想必是楚小姐才情高過姐姐吧!”蘇箬璃惋惜的搖了搖頭。
“你——”平日裏自詡聰慧過人的蘇月眉短短一上午不知道多少次被蘇箬璃說的啞口無言,但又挑不出蘇箬璃半點錯處,連向蘇浩天告狀的機會都沒有。
“對了,大姐姐剛才說二姐姐委屈,倒也不假。”蘇箬璃嘲諷一笑,“被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算計,當真是可悲啊……”
蘇箬璃自動忽略了打蘇喚煙的兩巴掌,把一切錯處歸結到蘇月眉頭上。
蘇月眉氣得小臉通紅,甩袖離去。
竹林恢複了平靜,竹下的少女雖衣著樸素,周身卻散發著掩不去的光芒。蘇箬璃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本事,一連氣走了三個在相府呼風喚雨的女人,以前的蘇箬璃不知道明裏暗裏受了多少欺負,如今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