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出門去了。我到我的田埂上坐了一會兒，到老漢那裏去坐了一下，又到老父親的墳地坐了一陣。坐在土地上的我感覺踏實多了。開始的時候我邊哭邊喝酒，後來就不哭了，我邊笑邊喝酒。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笑。
八
聽到這裏我想了很多，不禁佩服起了老人的胸懷。我對老人說了這想法。老人笑著說：“想開一點這世界沒有什麼是我們眼睛看不下的。”
我問老人是不是還喜歡著叫彩鳳的女人。老人說：“其實沒有喜歡和不喜歡，隻是彩鳳的臉讓我感覺到親切，我希望和她過日子，我知道和彩鳳過日子也會有一種親切的感覺。有了這樣的感覺就會覺得這女人特好，她煮的飯，洗的衣服，比誰都好吃比誰都好穿！那日子有了這樣的感覺就不會太爭吵，我不喜歡爭吵。這日子有了好吃的，有了好穿的我們就不指望什麼了！”老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他的表情像夕陽下的村莊一片祥和。
我似乎還想問老人什麼。終於沒有問，老人繼續講他的故事。
九
娶女人的那晚上我是高興和難過的。第二日我從老漢的墳地走回家，老遠就看見那女人站在離家一定距離的地方等我。那女人也老遠就看見我就向我奔來，她拉著我的手問我到哪裏去了。我並不想理她，一個勁地往前走，她本來就急了，現在更急了。扯住我的手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哭了。看她那樣，就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對她說：“你有力氣應該回去養阿虎。”她聽我這麼一說眼淚就來了。她說，她這是還債，她還完債就回去養阿虎。聽了這話我就不高興了，我對她說：“聽話回去養你的阿虎，別在這裏耗著。”我說完腳一用勁就從她的手中掙開了……她也沒有再賴住我的腳。其實看見她一掉眼淚我就受不了，但我還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走。走到家門口，我還是回頭看了看她，她還真能賴，還坐在那裏。
我這就走進門去。看見桌子上的早食，我這心裏就想哭。我又從屋子裏出來，看見她還賴在那裏，我又進屋去拿了條毛巾，再向她走去。
見我拿毛巾給她，她就樂了，一下就不哭了。我當時是怎麼想的，這女人就跟天氣一樣說變就變！
我扶起她，見她眼紅腫腫的，說：你怎麼哭一下這眼睛就跟葡萄沒有兩樣了。”她就不高興了（我知道她是裝出來的）。說她昨天晚上找了我一個晚找不到就坐在石磨上等我，我見了她還跟她鬧牛鼻子。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就拉著她往家裏走。發覺我開始喜歡這女人並心疼這女人了。
坐著吃早食，那女人笑眯眯地看著我。我有點難過，我知道這女人是要回到別人身邊的，她是來還債的，那頓飯我是吃得又高興又難過。
我吃完飯後扛著鋤頭去耕地，遇見我的老母親，她是來叫我吃早食。我笑著對她說：“阿媽你忘記了，我娶女人了，以後我吃我女人給我煮的飯。”老母親聽了就不高興了說：“你娃有了女人就把阿媽忘了不是？把你女人當寶了。”我笑著對老母親說：“阿媽你以後不用做飯了，我女人有力氣，以後我們把你當佛供起來。”老母親笑了，那嘴都合不攏了像口裏含著桃核一樣。老母親說：“娃呀！你現在知道女人的好處了是吧！要你娶女人你還像生孩子一樣的難受。”我咯咯的笑得心裏難受。我不想讓我那母親難受呀。
我下田去了。我看見老禾也下地去了。老禾見我趕緊湊到我身邊過來。老禾自從娶了彩鳳做女人後就沒有很近地和我說過話。他知道娶走了我的女人對不起我。其實這也不關老禾的事。
“阿龍呀！十年了，我老禾沒敢走近你的身邊了。”老禾說完把頭低得很深，他抬起來時已經淚流滿麵。“我也十年沒有走近你的身邊了啊。”
那天我們坐在田埂上把鋤頭扔到一邊，老禾拿出他特意帶來的酒，我們喝著酒聊著天。後來彩鳳也來了，彩鳳的兩鬢已經有了白發，臉也沒有以前的白了，而且額頭上也有了皺紋，像田埂的田溝一樣深了。彩鳳給老禾送飯來的。彩鳳見我和老禾坐在一起樂了。她的臉在陽光下笑得格外的燦爛，這是我見過彩鳳婚後笑得最開心的臉，我給他們帶來太多的不開心，彩鳳笑著笑著就哭了。見彩鳳哭了我這心裏也不好受也跟著哭了，老禾也哭了。
接著阿秀也來了，這女人見我們就笑咯咯的。彩鳳過去拉她的手，我覺得阿秀挺像過去的彩鳳，和彩鳳年輕時一樣的漂亮。
阿秀坐在我身邊，我看看阿秀看看彩鳳再看看老禾，覺得阿秀挺像我的女兒。我對阿秀說：“阿秀你年輕你回去吧！去找你男人阿虎。”
我不知道彩鳳和老禾是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阿秀會怎麼想。我把屁股往田埂上撐了起來，往前走。
我一邊走一邊想，想到阿秀給我做的早食，給我洗的衣服都是還債，想著阿秀是我從老漢那裏買來的一塊土地，想到阿秀會去找他的男人阿虎，我的淚珠往下的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