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把海倫送進手術室後,我回到家屬休息廳等候。八點半時,我的呼機突然響了,是總機通知我接電話。我拿起旁邊一部醫院內部的公用電話,來電話的是手術室的護士,說海倫的手術已在半小時前開始,目前情況一切正常。一小時後,呼機又響了,還是那位護士,再次通報病人情況正常。十點半時,呼機沒有再響,我打電話詢問,得知手術已順利完成,前後還不到兩個半小時!

傍晚,海倫醒了。顯然是輸入血漿和高級營養液的原因,她的臉色已由蒼白轉為紅潤,精神也格外好。“Good morning(早晨好)!”她笑盈盈地對我和旁邊一位男護士說,那是她幾天來第一個輕鬆的笑。看得出,她安穩地睡了個好覺,誤以為已是第二天早晨。“Good evening,Madam(晚上好,女士)!”男護士風趣地說,“你睡丟了一天。”說來也絕,從政治人物到平民百姓,美國人幾乎個個都有幽默的筋。星期五早上我到病房時,護士正準備給海倫換藥。

當護士揭下她背上的創可貼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將近一尺長的刀口嚴絲合縫地粘在一起,四周皮膚幹幹淨淨,竟然沒有一星半點的血跡。哥恩斯大夫的助手告訴我,海倫的情況很好,再觀察幾天便可轉入普通病房。

下午,阮迪來了。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後,他每天都來看海倫。那天他帶來了令人舒心的好消息:海倫出院後的住處已經解決了,一對中國教友夫婦願為她養傷免費提供住房。醫療費的事,他們教會也會找出事司機的保險公司交涉,向他們索賠。

“小芹,我明天不能來送你,你就放心地走吧,”阮迪同我握別,“我和教友們商量好了,你走後大家輪班陪護紹華,直到她丈夫從中國來。”

我登上了返程的飛機,初來時的憂慮已化為希望。一到家,我就收到阮迪的電子郵件,說海倫情況很好,讓我放心。以後一段時間,每隔一兩天我便收到他的郵件。

“小芹,教友們都很關心紹華,今天有一位中國朋友給她煮了鮮魚湯。”

“紹華今天已轉入普通病房,醫生說她很快就能出院了。”

“紹華的丈夫今天到了,雖然他們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但我還是為他們的重逢感到高興。”

每封郵件的最後,阮迪都重複著同一句話:“God bless you(願上帝保佑你)!”

我在北京再次見到海倫時,她的腰傷已恢複得很好,依然腰身挺拔,步履輕盈,連我都無法想象她腰裏有一根半尺多長的金屬架。聽她說,經過多方努力爭取,她最終得到了10萬美元的賠償金,不僅付清了醫療費,還略有結餘。

一晃幾年過去了,現在每到聖誕節,我都想起阮迪,想起我的密蘇裏之行。我想,我今後不會有機會再去哥倫比亞了,但我會永遠記住那座小城,記住她那近乎完美的故事。

忠於職守

我的叔叔湯姆在鐵路上工作了一輩子。那是一個不大的車站,它坐落在一個名叫洛頓克勞斯的小地方,大約一天隻有兩列火車在這個小站進出。湯姆叔叔既是站長,又是列車員和信號員,事實上,車站裏所有的事都歸他管。要論恪盡職守,全英國挑不出第二個人來。洛頓克勞斯是他心中的驕傲:那清潔候車室和坐椅的活兒、售票檢票的差事(有時一天隻有三四張票)不都是他一個人幹的嘛。當然,車票收入也由他經管。有一天,車票收入竟達到13鎊。自打湯姆叔叔到這個小站後,50年來這是收入金額最高的一天。小車站管理得井然有序,得力於湯姆叔叔對規章製度的一絲不苟。他對諸如旅客應被允許做什麼、不應被允許做什麼,哪裏可以吸煙、哪裏不能吸煙等規定是再清楚不過了。如果哪個旅客膽敢做出違反規章製度的事,那他在洛頓克勞斯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正如我所說的,湯姆叔叔在那個小車站一直幹了50年。後來,他該退休了。毫無疑問,他的工作是出色的,50年中連一天都沒有懈怠過。對此,鐵路公司認為應該予以肯定,於是便安排了一個小小的告別儀式,並委派約瑟夫爵士親臨小站主持儀式。

湯姆叔叔對那張作為禮物贈送的支票表示感謝,他十分高興。但是,他對約瑟夫爵士說:“我並不需要錢(由於平日生活節儉,湯姆叔叔攢了不少錢),我的意思是說,我能不能得到一件可以使我常能回憶起小車站快樂時光的東西?”約瑟夫爵士雖然感到有些詫異,但還是表示這個要求可以得到滿足。

那麼,湯姆叔叔心目中的那個可以喚起他記憶的東西是什麼呢?“能不能給我一節舊車廂?一節就夠。多舊多破都沒關係。我可以把它修理好,擦洗幹淨——反正現在我已經退休了,有的是時間。我要把舊車廂放在我家後花園裏,每天去裏麵坐一坐,那會使我想起在洛頓克勞斯度過的美好時光。”約瑟夫爵士心想,唉,可憐的老頭兒,腦子一定是出了毛病。不過,舊車廂有的是,反正也隻能回爐了。於是便對湯姆叔叔說:“好吧,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東西,那麼你可以得到它。”大約一星期後,一節舊火車車廂被安放在湯姆叔叔家的後花園裏。湯姆叔叔還像在車站上班一樣,辛勤地工作,將那節舊車廂收拾得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