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三種幸福(1)(1 / 2)

人生的目的是追求幸福,自古以來愚者凡夫和智者對此的認識都是一致的。不同文明追求人生幸福的宗旨驚人的一致,但對幸福的理解驚人的不一致。不同文明正是因為對幸福的不同理解而形成的,如果人們對幸福的理解完全一致,則人類文明應該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說,人類隻有一種文明。愚者凡夫和智者對幸福的理解是不一樣的,而且差異巨大,不在同一條船上。

華夏文明的幸福大致有兩個方麵,一個是儒家為代表的器世界的幸福,子孫滿堂的幸福,即家庭幸福、財富的幸福、地位的幸福;一個是道世界的幸福,靈性的幸福,觀明月而悟道的幸福。器世界的幸福短暫而易失,道世界的幸福無窮無盡,無法剝奪。家庭幸福中血脈傳承的幸福和祭祖敬祖的幸福是道世界的幸福。家教是幸福的源泉之一,因為家教的核心是血脈傳承的幸福和敬祖祭祖的幸福。

追求幸福是人生的根本目的,可以這樣說,古往今來的智者對人類的影響力取決於他對幸福的詮釋,取決於他提供的幸福指南。愚者凡夫把財富、地位、權勢等作為幸福的關鍵,人沒有財富、地位、權勢,就無法獲得幸福。智者了知財富、地位、權勢的幸福是世俗諦的幸福、不究竟的幸福、虛幻的幸福,一旦過頭,後患無窮。隻有靈性的幸福,明心見道的幸福才是道義諦的幸福、究竟的幸福、圓滿的幸福。儒家認為,人如果沒有好的家庭,則沒有幸福。一個擁有巨大財富和地位的人,但他沒有很好的家庭,一定生活在痛苦之中。我們同意這樣的觀念,家庭的重要性大於財富和地位,家庭是第一生活中心,也是第一幸福中心。現在中國人獲得了財富上的成功,家庭的重要性比以前更加受到重視。

追求幸福成為哲學家的共識,但什麼是幸福則完全沒有達成共識。每一種幸福完全不同,或者幾乎不同,很多時候是相反的。儒家認為“食色,性也”,兩性生活與飲食一樣符合道義。印度的克久拉霍神廟建於2000多年以前,以性愛為主題,認為性愛是符合神意的,最後被大肆破壞,現在還剩下殘跡,卻又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儒家把家業興旺和兒孫滿堂視為最大的幸福。幸福的整個觀念是值得深刻觀察的。當追求真正的幸福時,各種教義都處於爭論之中。對於沒有智慧的人來說,希望自己獲得幸福,但對於什麼是幸福的問題上完全陷入困境,就像牆頭上的草,東風吹來往西邊倒,西風吹來往東邊倒。這樣是不可能獲得究竟的幸福的。

人生不能獲得圓滿幸福的根源是心有掛礙,有掛礙必然會導致不幸福,即使開始是幸福的,但很快就會失去幸福感。“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中了無一物,就能明心見性,就能獲得最大的快樂,無人能夠剝奪的快樂,來源於道世界的快樂。明心見性就是明心見道,心無一物掛礙,器世界完全消失,道世界完全開顯。此時此刻,即使從高空墜落也毫無恐懼。宇航員都要修習禪定,征服心性中的孤獨和恐懼,在航天生活中獲得寧靜和幸福,度過漫長孤單的太空生活,從而更好地完成航天任務。禪宗教義是關於心理幸福的學說,是人生的完美幸福指南。禪宗教義給世人帶來的幸福感是其他教義無法超越的。

風聲雨聲,皆是天籟,鳥鳴蟲吱,無非法音。陽光,明月,微風都是幸福感的源泉,隻是愚者凡夫不懂得的欣賞,鑽進物質的索求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世人的辱罵是最好的修行境界,看到辱罵者氣急敗壞的樣子,不免生起悲心。苦行僧也把世人的輕賤當作獲得來世幸福的不二法門。古諺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個境界哪裏比得上苦行僧的境界。儒家看到了做人上人的快樂,但並不知道做人上人的危險。有兩個僧人在觀看隆重的結婚儀式,一個年輕僧人說:“好熱鬧啊。”另一個年紀大的僧人說:“你不知道將來還要熱鬧嗎?”

曾子說“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儒家把仁作為自己的責任,也具有一定的社會責任感。但與發菩提心相比,差距還是很大,這樣儒家失去了自己的高度。華夏文明以道為歸宿,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這個社會責任感極大,但我們需要具體行動來實行自己的社會責任感。

從血緣上說,兒子因父親而存在,但父親不因兒子而存在。從道的角度來說,器世界因道世界而存在,道世界不因器世界而存在。現象世界因本體世界而存在,本體世界不因現象世界而存在。因此,觀本體是具有特別的價值,觀本體能夠恢複人的本性,能夠增長智慧,能夠啟發善心,更能獲得無上幸福。人生的幸福可以從現象世界獲得,但這種幸福實在太短暫,太模糊,太不可靠,太不究竟,所以人們更願意用快樂來代替幸福。一旦死亡來臨,就發現這些幸福是虛幻的,不可捉摸的。儒家信徒對自己一生的幸福觀產生破滅感,愚者凡夫在葬禮上發出的最大的感歎就是“人生是毫無意義的”。我想任何人都曾經在葬禮上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感歎,這樣的感歎代表了一生希望的破滅,也代表了儒家的幸福觀的破滅。實際上,儒家葬禮不僅沒有幸福感,反而是最大的痛苦。這是儒家教義的軟肋。儒家把家庭的重要性擺在第一位,把血脈傳承擺在第一位。在家庭責任感這個問題上,華夏文明雖然累遭劫難,但依然頑強生存,正是靠的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