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省城的某個角落買下一套並不像樣的住宅並且成為某個派出所發放的戶籍簿上的戶主時,我認為村莊離我越來越遠了。然而,我的骨子裏裝的是村莊的一些東西。我說話、辦事、待人甚至罵娘永遠離不開村莊的厚道、淳樸、熱情和大方。我喜歡村莊的寬容和忍讓,喜歡村莊黃牛一樣的性格,甚至喜歡村莊的一些陋習。比方說:睡覺不洗腳,進屋不脫鞋,吃飯端上碗串門,炒菜用水煮,做魚用很粗的蘿卜絲燜。為此,同事總喊我農民。我很厭煩城裏人的狡黠,城裏人的冷漠,城裏人的油腔怪調和居高臨下以及一切以利益為前提的人際關係。就這麼複雜,我向往城市,又拒絕著城市的某些東西;我拒絕村莊,又丟不掉村莊的某些東西。
我雖然成了真正的城裏人,但是我無法融入這個城市,這個城市似乎與我格格不入。我無法擺脫村莊土話的困擾,我說不好普通話,我也拒絕學習本地方言,與人交談,開口便能準確講出我是哪裏人。為此我剌鯁於喉。還有每次填表,籍貫一欄中永遠寫的是村莊。逢年過節,同事們總會關切地問一句:“回鄉下嗎?”讓我感到村莊其實如影子一樣跟著我。我為此憂戚:難道真的就拋不開村莊了嗎?
於是,我開始明白,我雖然時刻背著出息在村莊招搖過市,並不是要在村莊麵前賣弄,那隻是因為年輕而無法回避的虛榮在作祟。其實,我骨子裏裝滿的是整個村莊。
多少年過去了,我混得並不算好,甚至感到在這個城市混不下去了。這時,我把出息從衣服上扯下來。我開始在村莊麵前說客話,我不再把村莊當作累贅。我小心地把村莊縫在衣服上,怕一不留神,村莊就會被人牽走。
後來,我又逐漸不願回到村莊了。那是我發現村莊也和城市一樣變得浮躁起來。村莊認定的出息開始變化,權和錢成為標準。我當然既沒權又沒錢,我的日子不如村莊的人。我也沒替村莊辦過一件實際的事,我還曾經拋棄過村莊,難怪村莊不把我當成一個人物了。
村莊變得讓我琢磨不透了,我這個曾經是村莊唯一有出息的人漸漸在村莊麵前失去光彩。有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村莊,有越來越多的人變得比我有出息,有越來越多的人口袋裏比我這個最早離開村莊的有出息人的口袋更殷實。村莊已經拋棄了我。
惆悵漫漫地襲擊著我,失落悄悄地彌漫著我。在這種惆悵和失落中,我突然明白我刻不容緩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偷偷地把出息收藏起來。
自然與自信
有一個青蛙看到一隻蜈蚣在路上爬行。它心想,用四隻腳走路已經夠麻煩的了,蜈蚣是如何用100隻腳走路的呢?它怎知道是哪隻腳先走?哪隻腳後走?接下來又是哪一隻呢?
於是它叫住了蜈蚣,並把自己的疑問告訴了它。蜈蚣說:“我一生都在走路,但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我必須好好思考一下才能回答你。”蜈蚣站在那兒好幾分鍾,它發現自己動不了了。搖晃了一會兒,然後它倒下來。它告訴青蛙:“我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腳了!”
星星不需看地圖就能依照圓形的軌道在運行,如果給他們圓規和尺說不定他們反而不知何去何從,甚至會迷路。
人若對自己的生命沒有信心,需要靠經典、箴言的指引,有那麼多的原則、那麼多的箴言要被遵循,其結果與青蛙在蜈蚣身上所造成的影響是相同的,一樣的無所適從。
新生活從選定方向開始
比塞爾是西撒哈拉沙漠中的一顆明珠,每年有數以萬計的旅遊者來到這兒。可是在肯·萊文發現它之前,這裏還是一個封閉而落後的地方。這兒的人沒有一個走出過大漠,據說不是他們不願離開這塊貧瘠的土地,而是嚐試過很多次都沒有走出去。
肯·萊文當然不相信這種說法。他用手語向這兒的人問原因,結果每個人的回答都一樣:從這兒無論向哪個方向走,最後還是轉回到出發的地方。為了證實這種說法,他做了一次試驗,從比塞爾村向北走,結果三天半就走了出來。
比塞爾人為什麼走不出來呢?肯·萊文非常納悶,最後他隻得雇一個比塞爾人,讓他帶路,看看到底是為什麼?他們帶了半個月的水,牽了兩匹駱駝,肯·萊文收起指南針等現代設備,隻拄著一根木棍跟在後麵。
10天過去了,他們走了大約800英裏的路程,第11天的早晨,他們果然又回到了比塞爾。這一次肯·萊文終於明白了,比塞爾人之所以走不出大漠,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北鬥星。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裏,一個人如果憑著感覺往前走,他會走出許多個大小不一的圓圈,最後的足跡十有八九是一把卷尺的形狀。比塞爾村處在浩瀚的沙漠中間,方圓上千公裏沒有一點參照物,若不認識北鬥星又沒有指南針,想走出沙漠,確實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