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企孫很善於運用一般教師意想不到的方法、措施來培養學生的素質。除李政道外,中科院化學部資深院士汪德熙也是他的得意弟子之一。汪德熙在回憶葉老師對他的教導時,說起了這樣一件事。汪德熙曾有一個粗心大意的老毛病,多年難以改掉。在上葉老師教的熱力學時,有一次參加大考,遇上一道難題,原理和計算都答對了,隻是寫錯了一個加減號,導致答案荒謬可笑。按一般老師的規矩,隻扣幾分就行了,而葉老師卻把整道題的分數都扣掉,事後還教訓他說:“為什麼不在寫完答案時檢查一下?這樣荒謬的答案,竟不加考慮就交了卷。”這使汪德熙受到極大的震動,感到自己這個老毛病不是小事,從此便下定決心改掉。這件事以後,汪德熙與隻教過他一門課的葉老師建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
抗戰期間,西南聯大的教授們生活極端艱苦,甚至連果腹都很困難。葉企孫先生卻省出自己的工資,買了兩包糖果糕點,在昆明的圓通公園舉行茶話會,招待聽他的熱力學課的全體同學。他對大家說:“目前困難是暫時的,抗戰一定會勝利。你們一定要鍛煉好身體,努力學習,將來為祖國爭光。一定要大公無私,不計名利。”
半個世紀後,當年的學生還深深銘記著茶話會結束後葉先生的背影,總忘不了這位慈父般的老師將一群離家求學的學生當成自己的兒女。葉企孫最關心的還是學生的成才。即使學生畢業以後,他仍關注著他們,盡己之力予以幫助。學生馮秉銓常常激動地向人談起一個情況:他畢業多年後才發現,老師葉企孫一直關注著他的成長,為他取得的每一點成就、每一個進步而高興。他在國外發表的論文,葉先生總會認真閱讀,並提出看法。
葉企孫去世後,遺物中有許多信件,是離校多年的學生寫給他的,內容多是向他彙報工作、科研情況。在1995年舉行的葉企孫銅像揭幕會上,遠在美國的學生戴振鐸,特地托同班同學秦馨菱在銅像前向清華大學獻上一本剛在美國出版的新著,表示向九泉之下的葉老師彙報。
學術自由,討論成風
30年代,清華大學物理係在葉企孫和吳有訓老師的指導下得到很快發展,葉師、吳師鼓勵在學術問題上自由爭論,鼓勵學生選修化學、數學甚至機械、電機、航空等外係課,係內學術空氣濃厚,師生打成一片。學術討論“無時無地不在”,有時為一個學術問題,一直從課堂上爭到課堂下。係裏經常有學術研討會,有時還有歐美著名學者的短期講學、學術訪問。丹麥著名物理學家玻爾、英國學者狄拉克、法國學者朗之萬、美國信息論創始人維納和歐洲航空權威馮?卡門等人,都在1934年—1937年間到清華講過學。從玻爾的原子模型觀點引發核外電子間的相互作用,從狄拉克的正電子假設聯係到趙忠堯教授的伽瑪射線實驗結果的理論假說問題,從維納的信息論看到科學的交叉發展問題,從馮?卡門的湍流方程問題引起對流體力學湍流問題本質的討論,使同學們接觸到世界上科學發展最前沿、尖端的問題和觀點。
葉老師的口才不是太好,而且口吃,還帶有上海音;但講課的邏輯性很強,層次分明,講物理概念的發展和形成過程特剔深入,引人入勝。葉老師博覽群書,他把金屬學期刊上發表的論文中最新出現的成果吸收進了自己的講稿。葉老師非常重視科技圖書資料的收集。不論是從歐洲返國,還是訪問歐洲,他一定會去瑞士的文化科技城——蘇黎世的舊書鋪,去看看有沒有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前半葉之間的著名科學家的專著、全集、選集和曆年過期的有名科技學報、期刊,並代學校購買。清華大學圖書館自1922年到1937年間曾收集大量名貴的圖書資料,這對清華的科學研究和學風建立起了推進的作用。1936年日寇侵入華北前夕,葉老師曾組織人員將這些書全部裝箱運到重慶,藏在市內山洞中,勝利後又運回清華。
在葉老師的書房和客廳裏,到處都是一堆堆的書。他經常閱讀英國出版的《自然》雜誌,了解科學技術最新發展的報道,從而引導學生的注意和議論。
他更重視國家在當時的欠缺領域,並鼓勵學生將來去補缺。他動員王大珩和龔祖同去英國學玻璃工業技術、塗長望學氣象、錢臨照學金屬物理,傅承義去美國學地震、赫崇本學海洋學、趙九章學海洋動力和海浪、王遵明學鑄工和熱處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