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漢子也不顧這些,衝到馬路對麵的人行道上,向那個氣球奔去,那個紅色的氣球已經停在一棵槐樹上,中年漢子蹦了幾次沒夠著,就脫下了鞋,對準樹枝砸,一下、兩下、三下……終於,氣球被震下來了,但,那鞋也被樹枝勾住了。他還想用另一隻鞋把樹上的那一隻給撞下來,脫了卻又穿上,看來,他怕再丟失這隻……他有些瘸瘸拐拐地從馬路對麵走過來,不知為什麼,剛才圍了一圈的人,主動給他讓出一條路,他把那個紅氣球遞給小女孩,小女孩高興得不得了,對他嗷嗷地說著些什麼,中年漢子也笑了,像孩子一樣。我注意到他半個腮幫子鼓得老高,眼裏還有些血絲,看來,剛才的士司機出手不輕。兩個保安還要把中年漢子帶走,圍觀的群眾不幹了,他們說,看剛才那樣兒,就知這漢子是那娃兒的親爹,要是拐來的,他能那麼不要命地去追一個氣球嗎?

中年漢子並不因此而有任何的欣喜,隻是把啞巴女孩更緊地抱在懷裏。我想上前采訪,誰知一個大媽比我的速度還快,對那中年漢子說:“走,跟我到前麵小診所包一下,大熱天的,感染了怎麼辦?”

溫柔的撫摸

小男孩六歲時就開始學鋼琴。六歲的小男孩學鋼琴要比同齡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淚水。小男孩很認真地練著,他知道媽媽就坐在他的旁邊,媽媽一定在慈祥地注視著自己。每天上午,媽媽都帶小男孩到文化宮來練習彈奏,那種彈奏是單調的,所以在彈到高潮的時候,媽媽常用手撫摸他的頭,媽媽那溫暖的氣息就隨著這溫柔的觸摸漾遍他全身,讓他振作起所有的精神。中午的時候,媽媽再牽著小男孩的手回家。在路上,一邊走,媽媽一邊告訴小男孩,小心點,你的左邊有一口下水井,別踩到裏麵去——小男孩看不見路,他一出生就雙目失明。

十六歲時,這個男孩彈奏鋼琴的技術已經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並且有了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機會。主持人給他描述現場的情況:今天到場的有很多國家領導人,都在第一排就座,他們可以看清楚你的一舉一動。會場上共有五千多名觀眾,都是社會名流,其中還有一些是音樂界的權威,主持人說這話時沒有注意到小男孩的手在微微發抖,臉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正在現場采訪的香港鳳凰衛視的記者吳小莉發現了這一細節,她上前握住了男孩的手問:“你怎麼了?”小男孩說:“我,我的心裏真的好緊張啊……”吳小莉想了想告訴他:“孩子,你媽媽今天來了嗎?”“是的,不過她現在在台下的觀眾席上。”“好孩子,你一定要記住,今天最重要的觀眾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的媽媽。你今天隻是在為你的媽媽演出!”小男孩點點頭,從容地上場了。

行雲流水般的琴聲從男孩手下汩汩流出,忽而高亢,忽而纏綿,忽而又如小鹿歡快跳躍。長達八分鍾的彈奏強烈地震撼了每個觀眾的心靈。那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演出,當男孩起身向台下觀眾致謝的時候,全場掌聲雷動。

節目結束時吳小莉現場采訪了一位觀眾,讓他談談自己的感受,觀眾很激動地告訴她:“那個小男孩彈得太棒了我閉眼聽著琴音,就好像媽媽的手在撫摸我的頭。”

父親的味道

看到文章題目《我珍藏的一張車票》時,突然勾起我腦海中一個依稀尚存的記憶,趕緊跑到儲藏室東翻西找,終於在一個有點鏽蝕的舊餅幹鐵盒裏,找到那張塵封已久的舊火車票,看著票上的時間和站名,記憶一下子回到了三十一年前的那個早晨。

1970年,我就讀宜蘭縣頭城鎮的複興工專,每天一早要搭公車到蘇澳,再轉搭第一班普通火車到頭城,從家出發到學校約需一個半鍾頭。一月二十七日那天,我很清楚記得是學校第一學期期末考試的日子,前一天因為準備考試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起床慢了十幾分鍾,等搭公車到蘇澳火車站時,火車剛剛駛離月台,錯過了這班火車,肯定會遲到,平時遲到還沒關係,可是今天是大考的日子,錯過一節考試,這學期很可能就會過不了關。於是馬上打公共電話回家求援。媽媽聽明事由後,馬上叫醒昨晚在工廠加班到淩晨才回家的父親,騎著那輛一二五的老機車趕來支援。看到父親出現的那一刹那,我有一種仿佛溺水的人看到救生圈的感覺。但見父親那一臉依然疲憊的麵孔,就知道他還來不及洗臉就出門了。父親載著我,以全速沿著鐵路旁的省道追趕火車,一路上,我坐在父親背後緊緊抱著他。父親平時在家對孩子的管教一向比母親嚴厲,從我十多歲開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接近父親,從他那來不及換洗的工作服上,我聞到了汗酸和著油汙的味道。想著他那全年無休的工作精神和為了家計而每天加班至深夜的辛苦,那奇怪的味道突然變得親切、可敬。直到宜蘭站,才趕到火車前麵,父親遞給我二十塊錢,簡單地說了一句:“記得買早點吃。”便騎車回家了。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才發現父親把上衣穿反了,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感激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