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閑話許久,回到風府時,已是月上柳梢。
府裏一片靜謐,隻剩走廊上幾盞紅油紙糊的燈籠在清寒夜風中瑟瑟搖擺。
輕嗬一口氣,卻起了白霧,一陣寒意襲來,我不禁緊了緊披風。一小片黑影自空中落下,卻似那芭蕾舞者,旋了個優美的圓弧,最後,亭亭嫋嫋落在肩上,我拾下,卻是一片發了黃的梧桐葉。再瞧瞧走過的回廊,一側,疏疏落落已鋪了薄薄一層,仿佛在說,秋意深濃。忽而憶起張炎的那句詩來——隻有一枝梧葉,不知多少秋聲。原來果真如此!
母親極愛秋天,她說她愛極了那份沉靜的優雅和無奈的悲涼。
我卻極恨秋天,因為母親,便是在那份寂寥的秋色中離我而去!
母親一生,都在被動地等待父親的愛,終鬱鬱而去。
我還記得母親合眼前,那依舊如秋波般優雅的眸子盛著溢不出的淚珠兒,因為她等的人,始終不見蹤影。於是,我有了生平第一個憎恨的人!
“冉冉,千萬不要像我一樣,這一生,隻知道等待,隻看得到一個情字,隻為那一個人活著!”這是母親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年,我十三歲,一個介於似懂非懂的年齡,卻忽然明白了許多,也忽然決定了很多!
不甘心像母親一樣,隻沉溺於情愛。女人的世界,也可以很豐富,不是隻有愛情!女人應當可以活得更灑脫,但上天決不會輕易賜給你任何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如果真心想要,隻有伸出手來,努力去拚搏!於是我努力地學習,努力地磨煉,沒有依靠身份,沒有依靠父親的任何幫助,攀上了南宮集團的高峰,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那份驕傲與榮耀,我至今銘刻於心!同樣,在這個世界,哪怕時間再短,我要活出精彩來,而明日,便是見證,我將重獲那份絕世風采!
挺了挺脊背,我含笑如花。
月色輕亮明媚,隻將身影拉得纖細修長,清風含笑,仿佛在低喃讚語……
一夜酣睡,清晨醒來,卻是個朗朗晴天,天高氣爽!
仿佛老天爺先給了個好兆頭。
我匆匆梳洗,換上昨夜向東方晴借來的一套男裝,東方與我身量相似,穿上後十分合身。瞧瞧鏡中的自己,一套水藍色的織錦的長衫顯得身形修長,腰間束了條翡翠玉的腰帶,倒生出許多溫文爾雅來!
替我梳發的小桃滿意地上下打量,抿嘴笑道:“姑娘這身打扮,活脫脫一個俊俏公子,待會子出門,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我勸姑娘還是拿塊帕子遮一遮吧!”
我撲哧一笑,卻故作輕佻道:“小桃姑娘美若桃李,小生愛慕已久,不如今日小生做個東,請姑娘出去遊玩?”
小桃哪裏經得起我的玩笑,早已羞紅了臉,嬌嗔道:“姑娘又欺負小桃了!”
我正欲辯解,卻見一個小廝在門口洪聲喊道:“南宮姑娘,東方少爺問您收拾妥當了嗎?他的馬車已在外頭等您!”
我忙整了整衣衫,回道:“這就來!”
那小廝見我一身男裝,卻是一愣,一邊走一邊還摸著頭:“怎麼忽然變作男的,真是奇了!”那呆頭呆腦傻乎乎的模樣甚是有趣,惹我同小桃哈哈大笑。
“小桃,你家風少爺呢?”
“少爺一早出城去了,說是後天才能回來,囑咐奴婢同姑娘說一聲,有什麼需要,盡管同奴婢說便是。”
“哦!”我一皺眉,什麼要緊事,要耽誤他這許多天!
說話間已來到大門外,東方正靠著馬車等我,見我後卻是眼前一亮,笑道:“冉兒,你這般打扮,儼然是個翩翩俊公子啊!”
她今日穿了條白色絲緞的長袍,襯著她那雪白的肌膚,越發顯得俊俏。於是我也笑道:“東方兄是依舊俊美文雅啊!”
“好了,快些上車吧,時辰也不早了!”
“嗯。”
馬車輕顛著前行,我看著忽然沉靜下來的東方,知她心緒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