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演唱會場出來時,已經是晚上近十一點了。韋婉低頭看了看被剪過入場券,上麵童思芸的笑容被銅版紙印刷出來,顯得格外溫柔可親,“歌後童思芸蒞臨家鄉X市傾情舉行演唱會”幾個字被設計成金紅色,異常顯眼,韋婉慌忙將門票折好放入口袋中,怕眼睛被那幾個字灼傷一般。
大街上的人已經很少了,霓虹燈光照在路麵上,分明是朦朧暈開的暖紅和橘黃,也顯得異常淒涼。
韋婉騎自行車回家,雙手扶著車把,春夜的風很大,將她的眼淚都吹了出來,韋婉一手穩住車頭,另一手將眼淚抹去。
五年了,她眼看著在五年之間,童思芸從一個酒吧駐唱歌手到被唱片公司發現,再依靠公司的精心包裝,參加各種選秀節目和與當紅藝人的緋聞炒作搖身一變成如今炙手可熱的歌星。同樣的,韋婉愛了她整整五年。
五年前,韋婉大學還沒有畢業,她通過表哥認識了在酒吧駐唱兼擔任一個樂隊鍵盤手的童思芸,從此便萬劫不複。她愛童思芸,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愛,始終將這份感情深藏於心底。她的人生軌道和童思芸不同,兩人注定越行越遠。
如今,成為大明星的童思芸隻怕連韋婉是哪號人物都不記得了。說來也好笑,眼看著深愛的人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神,韋婉雖有不甘,也接受了“童思芸的千萬粉絲之一”這個身份。韋婉眼睜睜看著娛樂新聞上報道的,今天童思芸和這個演員有曖昧,明天和那個歌手傳緋聞,她也懷著卑微而篤定的信念,童思芸隻是逢場作戲,也許有一天,童思芸會翩然來到韋婉身邊。
畢業後,韋婉聽從父母的意見,考上了公務員,在離家不遠的X市的某個基層單位工作。工作基本還算是順利,隻是做著自己不甚喜歡的事情,愛著無望的人,生活中總是缺了什麼一樣,韋婉並不快樂。兩年後,她迫於父母催婚的壓力,與表哥的朋友曲折形婚。
曲折是個gay,聽說他父母逼婚時都要上演父親下跪母親上吊的戲碼,他被煩得不行,索性形婚。曲折賺錢在市郊買了套複式樓,韋婉住在樓上臥室,每個月給曲折付房租,偶爾幫曲折打掃下屋子,曲折帶男朋友回家時,韋婉就配合地躲在樓上臥室。兩人雖然領了紅本本拿給各自父母交差,逢年過節還要盡職盡責地在父母麵前上演夫妻話劇,實際關係卻不比室友更進一步。
形婚兩年,曲折換了十來個男朋友,韋婉卻沒有談過一個女朋友。雖然曲折曾經很熱情地給韋婉介紹了幾個條件不錯的les,但韋婉都拒絕了。
韋婉隻愛童思芸。寧可飽受單戀的煎熬,也不願去嚐試和別人戀愛。她總是這樣死心眼,一旦認準,就咬住了,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
韋婉將自行車鎖在小區車棚裏,一邊快步往家走,一邊想著自己無望的將來。她忍不住想起演唱會的景象:童思芸站在舞台上,離自己很遠,她和所有的粉絲一樣瘋了一般吼著“童思芸,我愛你”,可是童思芸卻不會多看湮沒在人海中的自己一眼。
童思芸站得那麼高,韋婉一句“我愛你”,傳到她耳中時,聲音已經微弱得聽都聽不到了;韋婉想要攀到童思芸能看到自己的地方,談何容易。再說,她今年已經27歲了,人生還有幾個五年可以再這種無望的暗戀中蹉跎?
想著想著,就已經走到了樓下,自家的窗戶還亮著。曲折通常十點左右就睡覺了,今晚怎麼十一點多還不關燈?韋婉還沒來得及開走廊的門,就聽到樓上傳來室友曲折歇斯底裏的怒吼,高亢入雲,哭腔完美,自帶回音顫音效果,堪比最為撕心裂肺的情歌中的副歌部分。
“你這個負心的混蛋蛋蛋蛋蛋蛋——”
韋婉一拍腦門。她差點都忘了曲折最近熱戀的男友貌似比較花心,兩人感情進展得十分不順利。現在大概是分手前最後的激烈(吵架),能讓曲折飆出美聲,看來吵得很厲害,要不要上樓?這麼晚了,自己在樓下徘徊好像也不安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