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柳絮飛,殿內箜篌響。
北苑燈影籌措,歌舞升平,酒香四溢,聞著也恐沉醉。
今日,皇上為昭陽帝姬行了及笄禮,傍晚在北苑設宴,除了後宮女眷,還邀請了各位大臣和王公世家的公子們。
帝後在上溫聲耳語,不時又與底下公子們笑言幾句,眾人自是明了此宴的目的,各自展開渾身解數,高談闊論,施展才華。
隻是談笑中,若有若無的目光,總是落在葉後身側的空座位上。
今晚的主角,昭陽公主,遲遲不曾現身。
皇帝略微擰眉,向身後問:“昭陽是怎麼了,換個衣服怎如此久?”
淑妃聽了溫聲而笑:“昭陽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今晚這麼多年輕才俊,怕是害羞了吧?”
葉後聞言,便遣了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道:“去瓊花殿請公主過來。”
絲竹之音繼續著,時高時低,彌漫在整座北苑,歡聲笑語自不在話下。
忽而聞得帝座邊上葉後開了口:“素聞慕丞相風儀與秋月齊明,音徽與春雲等潤,是我朝第一美男子,今日本宮見了,果真覺得如此。”
此話一出,滿座文武,不覺都看向皇帝左側下首第一張席位後的少年丞相。那慕沉隻低頭輕轉著手中酒樽,時而淺啜一口,神情悠然,仿佛置身於這熱鬧非凡的晚宴之外,此時不過略略拱手:“民間傳聞有誇大之嫌,臣愧不敢當。”
百年來慕家在北漢一支獨秀,先後出過三位丞相,可惜人丁稀少,到慕沉這一代已經是一枝獨苗了,勢力上終究單薄了。不過慕沉此人,的確是驚才絕豔,少有的少年老成,倒是可擔重任。
眸光略抬,皇帝笑得平和:“今兒朕的昭陽帝姬及笄,朕心裏高興,逢著喜事,不如就雙喜臨門。今日諸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們都在,朕和皇後有意為昭陽公主挑選一名駙馬賜婚。”
有了皇後先前那番話,眾人紛紛將目光瞧去慕丞相身上。
少年丞相當即撫袍起身,恭敬跪於大殿正中,內殿無風,華貴明燈微晃著人影拂動,隻聽見他幽沉緩聲道:“皇上,帝姬身份高貴,臣自知高攀不上,願將此機會讓給其他同僚。”
話落成珠,惹來一陣騷動。諸臣交頭接耳,麵露疑色,與慕沉同席的幾位權臣更是一陣吃驚,誰不知道昭陽帝姬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且皇上至今膝下無子,又無兄弟,娶了帝姬就等於娶了北漢的半壁江山。
“大膽!你可是覺得朕的女兒配不上你?”
皇上大怒,葉後神色覆疑,倒是並不說話。
“微臣不敢,公主是金枝玉葉,自當嫁給王公貴族,微臣一介書生,豈敢妄想?”
聞言,皇帝的麵色終是稍緩,安撫道:“於我朝有功的重臣,亦有加封異姓王的先例,你娶了公主以後,朕自然不會虧待你。前日,西涼遣使來信,欲與我北漢聯姻,眾卿也知道朕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怎麼舍得她遠嫁蠻荒,今日為公主訂下婚約,也算了了朕的這一樁心事。”
眾臣這才明白,皇上哪裏是急著把公主嫁出去,不過為了敷衍西涼使者。若隨便指一宮女封為公主,隻恐西涼使者懷疑我北漢誠意,若是公主已有婚約在身,就是北漢使者,也無話可說。
“姑姑,我就不明白,父皇為什麼非得把我嫁出去呢?我一輩子不嫁,陪在父皇和母後身邊不好嗎?”
瓊花殿內,年輕的公主還坐在床上置氣,宮女手裏拿著今晚宴會要穿的衣服,她卻遲遲不肯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