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完顏亮不敢深想。
那會兒在山中,他聽清了唐堇顫抖著說的那句話,知道唐堇竟是以一己之力殺了兩個歹人……
唐堇明明是格外瘦削膽怯的人,完顏亮雖想不到他如何能夠做到此舉,但卻能猜得當時情景——如若不是萬分危急,定不會逼得他鋌而走險,以命相博。
完顏亮眸色翻湧,視線凝在他透著血色的紗布上,更不敢去想,自己已然晚到了一步,倘若再更為晚些,那麼唐堇該如何帶著這般傷勢獨自走下山來……
他越想越是感到懊悔無及,手掌愈漸施力,仿佛如此便能將唐堇攥得更緊。
房中大夫已書好藥方,白萍上前接過,趁夜隨他去取藥。
完顏亮一字不言,隻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守著,並沒有要睡的意思。他這一坐便是許久,待到白萍已取藥煎好,也依舊是那模樣。
白萍端藥上前,低聲寬慰兩句:“莊主不要太過心憂,夫人已經化險為夷……大夫說了,夫人額上傷口未傷著什麼要害,明日便能醒了。”
完顏亮喉結動了動,沒說什麼,緩緩點了點頭,罷了將唐堇扶起抱在懷中,接過藥碗,半勺半勺地小心喂飲。
白萍無言在旁站著,待到那一碗藥水好不容易盡數喂下,這才又道:“莊主還是早些歇息。”
完顏亮將空碗遞他,終於開口問道:“秦眉菀如何了?”
“還關著。”
“給我關好,”完顏亮抬頭,眸裏怒火重重,“明日一早,我再去會她。”
白萍施禮應是,聽這話便知此人今夜是打算徹夜守著了,也不再勸說,端碗退出房去。
房中隻餘寂靜,完顏亮小心護著唐堇躺下,俯身輕吻他唇角。
翌日清晨,白萍早起,親手熬好湯藥送去完顏亮房裏。
房中燈燭仍然灼灼燃燒著,盡管天已轉明,但房內那人卻仿佛渾然不知,維持昨夜那般姿勢在床邊坐著,低頭將目光覆在唐堇麵上。
白萍看得不忍,動作輕緩地行上前去,將藥碗擱在小幾之上,隻怕忽然說話會擾著這人,便將聲音放得極低,喚道:“莊主,天明了。”
完顏亮緩了緩神,轉頭看她,疲憊之色盡顯眼中。
“把藥給我吧。”
“還有些燙手。”白萍回道,彎腰拿小勺勻著藥湯,體貼吹了片刻才送到這人手上去。
完顏亮將唐堇抱起,如昨夜般仔細喂他服用,白萍在旁看了一會兒,覺得此時時機更為合適些,於是開口告訴他深夜裏發生之事。
“莊主,奴婢醒後聽人傳話,說是李痞子抓著了。”她話落一半瞧了瞧完顏亮的神情,見他不算太過陰鬱,才又問道,“您以為如何處置為好?”
完顏亮聞言點頭,實則沒幾分心思深想。
昨日唐堇還未被找回時,他尚且咬牙切齒地恨過劫走唐堇之人,無數遍在腦中想著,待捉到那幾人之後該如何殘忍折磨才足以解恨,但時至此刻他隻關心唐堇何時才能安然醒來,身心俱疲之下僅簡單吩咐道:“殺了吧。”
話落又沉默繼續著手中動作,待到湯藥飲盡,如待珍寶般扶他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