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亮眸光卷著洶湧暗潮,竭力攥著腦中少有的理智,但憑她吼叫,等她鬧到無話可說時才沉沉回道:“表舅對我有恩不假,但這麼多年來,你在我完顏府中都做了些什麼,你該比誰都清楚……我忍你至今,若‘情分’二字能論斤衡量,也早該償還幹淨了……這一回是唐堇逢凶化吉,但假如他當真遭到不測,那這匕首定已要了你的命……秦眉菀,我今日給你一條命,從此與你秦家再無半分瓜葛。”
“你說什麼……完顏亮……你怎麼可能償還得幹淨!”秦眉菀似已瘋狂,根本不肯細思他話中意思,一聲更比一聲尖厲道,“若不是我爹慷慨解囊,姑父與姑母早該流落街頭了,哪還有你如今的安逸日子!你還不了!”
“不錯,”這人聽罷不覺有愧,回道,“倘不是舅父相助,我完顏家如今何至於富貴更甚於他……我興許早已是貧窮人家的孩子,吃不得生鮮海味,穿不得錦衣華袍,卻能安然守著心愛之人,不必擔心他會否遭人毒害。”
秦眉菀聽得一愣。
完顏亮目光冷似寒冰,又道:“於我而言,孰輕孰重,你明白了嗎?”
“不……我不會明白,完顏亮……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不認我……”
秦眉菀不斷搖頭,這人不顧,兀自講道:“我會即刻命人送你回柳城,也會讓人親口告訴秦老爺所有事情。”
此話一出,屋中驟然一靜。
秦眉菀口中呢喃止住,耳中落入完顏亮道出的陌生稱謂,霎時麵如死灰,滿是絕望之色。
“從此往後,你若再敢踏入麟州城半步,就別怪我反咬一口,讓你整個秦家連府邸都保不住。”完顏亮話說了不少,怒火漸漸發泄出來,他慢慢抽出匕首,站直身子離她遠些,嘴裏繼續無情講道,“秦老爺大可以認為是養狼為患,但我忍到如今地步,自問無愧於心。”
秦眉菀落下眼淚,心中仍然十分不甘,自床鋪裏狼狽地坐起身來,想要伸手扯住他,到如今什麼認錯服軟的話都說得出口,卻終究已徒勞無用。
完顏亮厭惡看她一眼,片刻不願多留,轉頭行出房間,向院中人吩咐道:“即刻備車壓這女人回柳城,連同她的侍女一同扔回去,若有一個再敢來到此地,一律不留性命!”
眾人恭敬應是,秦眉菀頹坐屋內聽著他冷漠言辭,徹底心灰意冷……
煩擾後事終於理清,如今礙眼之人不在,完顏府重歸曾經模樣。
本該平靜寧和,府內人卻依舊感到惴惴不安,紛紛垂著腦袋忙碌各自瑣事,尤其是主院仆從,各個心懷惶恐。
一日時光轉瞬即逝,天色已再入深夜,整一日來完顏亮都等在床邊,可本該醒來那人卻仍自沉睡昏迷,唇色蒼白,情況未見轉好。
白萍急急趕去請來大夫為之診脈,老先生擰眉查看唐堇的傷勢,動作仔仔細細,無所疏漏,好半晌才確信言道:“完顏莊主莫急,夫人確乎無礙,明日總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