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罷了,罷了。
宇皇此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走到龍椅前,留戀般摸著上麵雕工細膩的龍紋,帶著幾絲疲倦,“這皇位,就算你不來取,待朕百年之後,它也會是你的。你又何必呢?”何必今日來取?落得個名不正言不順。
秦弈玨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嗬嗬!我比較喜歡自己親自動手。畢竟,風雲變幻,不過瞬息之間。”
“陛下是想問為何會選擇今夜吧?”秦弈玨似是苦惱地想了想,“陛下,我母妃姓林,閨名一個月字。”
“你看今夜不僅有月,有我,有你,更有一切當年經曆過那件事的人,多好的日子啊!不是嗎!”
“膝下骨肉執刀相向,本應是闔家團圓共賞月之夜,卻終成子息離散慘死之夜,哈哈!您不覺得今日不正是個好日子嗎?”
宇皇根本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兒子竟如此怨恨他。
“您別這樣看著我,怎麼?不許我提母妃?不許我勾起您的傷心事嗎?”
“今日,我還偏要提!對了,您當年不是立了海誓山盟呢?這些年,跑哪去了?瞧瞧瞧瞧,賢妃端莊,淑妃嬌豔,更有後宮佳麗三千人,母妃走的這些年,您豔福不淺呐!不過,您真會覺得黃泉之下的她能原諒僅憑修建明月樓吊故人的你嗎?”
“嗬嗬~異想天開!”
就在秦弈玨說這些話的同時,宇皇握著龍椅的手慢慢緊握,骨節直至泛白。片刻後,闔眼聲音沙啞道,“朕……朕愧對你母妃。”
卻隻聽得秦弈玨的嗤笑聲,“這句話,您還是去到地底下跟母妃說去吧,陛下!”
說著轉身獨自朝殿外走去。
“你母妃若是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會心疼死的!”宇皇深呼吸了幾次,睜眼看向黑暗中愈行愈遠的他,輕聲說道。
卻沒有等到那人的隻字片語。
走出大殿的秦弈玨,抬頭看了看依舊皎潔的明月,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嘴唇輕啟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秦弈玨五歲起便已沒有了父母。
言罷,闔眸,迎向月光,心中輕笑了一聲,再睜眼時,眼中皆已換了另一番天地。
一旁並未跟出去的林弦看著已經隻能靠著龍椅支撐起自己的宇皇,早已沒了往日的精神,心中歎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算了,他那還有一堆大臣要安撫呢?遂既,也未行禮,便抬腳往殿外走去。
大殿上瞬間隻剩下了慢慢攤坐的宇皇,和暗處的安順,以及早已沒了呼吸的兩人,宇皇看著月光安靜地從殿門斜照進來,意外地打了個寒戰,靜看著被月光照到的那片,“安順,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暗處的安順依舊是那般低眉順目,似是回憶,“老奴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殿下時,宸妃娘娘與您一塊檢查殿下的學業,陛下當時出的考題是:“何為禮?”陛下想必是不記得小殿下當時的回答了,老奴卻仍記得,小殿下奶聲奶氣地回答道:“孟子言禮之實,皆文思二者。蓋用人心之仁義而為之,品秩使各得其斂之,謂禮。”。”如今,他又為何變成這樣?陛下,您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停了片刻後,“老奴說句大不敬的話,您與宸妃娘娘都對不起殿下。”一向疼愛自己的母妃自刎於眼前,父皇又無緣無故疏遠自己十幾年,任誰?也都難以跨過這個檻兒。
是啊!老三為什麼會成這樣,他比誰都清楚。他身為一國之君,當年之事,他從不後悔,外戚太強,終歸是禍害。林月也選擇了自己認為對的路,可終究,還是……宇皇疲憊的閉上了眼,“安順,宣旨去吧。”罷了,罷了,世事弄人。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事,眼中一抹狠辣劃過,極其緩慢地扶著旁邊的龍椅,緩慢地走出大殿。
月光依舊如此皎潔,與十幾年的並無二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