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宣泄未必都如孟薑女哭長城那樣的撕心裂肺,也未必都如竇娥六月飛雪那樣的感天動地。情到濃時,不經意淚懸腮邊,如司馬春衫,更能說明你深入其中。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林之洋從來沒覺得自己能夠鐵石心腸到永遠不流淚的程度,隻是沒想到眼淚會來的如此突然。
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家變的原委,林之洋卻總被父親以時機未到的借口推辭。玲瓏心的少年隻是把這份渴望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打熬身體的目的有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對希望的種子長成參天大樹的期待。
陡然的契機解鎖了塵封的記憶,‘托夢敘事’這種詭異的方式還原了當年的經過。現在,隻有真相還在迷離之中。不過林之洋相信,父親幾十年的努力必然不是白費,此次的離家,或許就是因為找到了端倪。
左手摸著右手腕的身份牌,右手把玩著胸前的吊墜,林之洋知道,兩位至親在靈魂沉睡之前,留給自己的不僅僅是念想。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從夢裏醒來,林之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牌竟然就是林氏金堅閣一脈的族譜。也難怪得了自己認同的小金能夠堂而皇之地進入鎮守塔的範圍。
一夕的夢啟,這塊隔代魂玉所化的身份牌傳遞出來很多信息,金堅閣一脈的諸多辛密都是記錄在其裏。
家裏別無他人,遠方的父親,肩頭上的小金,背包裏的老雲就是金堅閣一脈能夠活動的全部。心安處就是吾鄉,但終南山裏,始終都有一塊寄托了多少代人心血的祖地。
地契的憑據當然也是自己手腕上的那塊小小的身份牌,頭一次林之洋心裏感覺到自己有根。有根就有力,有了拚搏的動力。深吸一口氣,右拳向前用力一揮,魂將的體魄輕鬆地就打出了一個音爆。
夢裏的場景驚心動魄,其中的隨便一個人都能輕鬆地收拾現在的林之洋。更不用說之前在雲木鎮的起起落落,就是那韓天祿若不是用了單純的神魂對戰,換個其他的方式,林之洋也是必死無疑。
一個又一個的必死之局,雖被破解,卻仍在心裏留下了殘留。殘留多了自然會形成鬱壘。而這一拳似乎暫時驅散了心中的鬱壘,林之洋又變回原來的陽光少年。少年人明白,與其糾結還不如努力地提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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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的時候,於淑華也感到了錯愕,才多一會兒不見,林之洋就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怎麼不一樣,於淑華也說不上來,隻是拿著眼角偷偷地打量。弄的林之洋覺得自己臉上有什麼,頻頻地擦拭。
早飯吃得很匆忙,林之洋可是個大忙人。關家三十口的安置可不是一件小事,林之洋剛剛萌生了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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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露有同樣的煩惱,十年的時間,關家在雲木鎮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易主了,若不是有族譜的存在,自己這三十口子跟地下世界的那些無家之人也沒有什麼兩樣了。
頭一次,張玉露對丈夫拚死留下族譜這件事感到欽佩。薄薄的一本小冊子如今才是自己真正的根。
離亂的時候,拚命地想活下來,再有想法就是保住自己的根。活的安穩些了,想的就是該如何的把根紮下。
浮萍滿天涯,風起而飄搖,青鬆隻一棵,霜來不折腰。受了十年苦難的張玉露再也不想受飄搖之苦,她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紮根的地方,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腹中見不得光的鬼胎。
雲木鎮裏沒有了自家的位置。突然之間回去,除了不知道如何處理那些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親情之外,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麵對周老山長一家子的詰問。當年得手離開的時候,小秀撕心裂肺的哭聲每每都在夢裏縈繞。
雲州城也不是那麼好混的。雲家失去了最得力的一個管家,自己一家斷然脫不了幹係。雖然那管家是一位邪修,卻也不是自己這種寒門小戶平凡人家能夠染指的。況且這位管家在雲家有多深得人心,張玉露知之甚詳。
帝都張家自然是不能去的。已經自命為關張氏的張玉露不允許自己的丈夫入贅,雖然憨厚的關金風不在乎,對他來說能跟妻子在一起就足夠了。
正發愁的時候,林之洋的提議仿佛就是久旱甘霖,立刻濕潤了張玉露愁苦的心田。林之洋隻是問表姐,願不願意一起去重建自己的祖地。
終南山金堅閣的重建一直是林之洋家上下四代百餘年來的心願,卻因為各種羈絆遲遲不能如願。
當年,林之洋種魂未成,人變的渾渾噩噩,似乎所有的羈絆都隨著這點渾噩消失不見。飽受了冷暖的林之洋迫切的想要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若不是出了羅玉靜這個岔子,恐怕林之洋現在已經身在終南山了。不過這樣也好,雲州城一行收獲可是不小。
對林之洋的提議,張玉露是十二分的高興。雖然林氏金堅閣一脈曆來單傳,卻也消弭不了世家的名號,兩個顯位英靈就是底蘊。族譜人丁不旺不要緊,可以有很多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