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隻知道他是個男人,他伸手一把拉我站起來,說:那麼晚了,你是誰?

我囁啜著不知所錯,餓是我唯一清晰的反應,我說:我很餓,能不能先讓我吃點東西。他沒有說話,我的身體不自覺的軟癱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我抓到地上一包薯片,不由分說的撕開袋子,抓了一大把就往嘴裏塞,因為太多,太大口,薯片硬的邊緣硌的我口腔生疼生疼的,可是我顧不了那麼多,還來不及嚼碎就往喉嚨裏吞,我急需這些東西來溫暖我的胃,填補那讓我不踏實的空白,我吃得很急,甚至咬傷了我的舌頭,當我吃餅幹的時候,我感覺有血腥的滋味夾雜著餅幹的味道穿過我的喉嚨,然後邊吃眼淚就流下來了,我怎麼那麼辛苦,折磨我自己,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這該死的肥胖,我討厭贅肉,討厭別人鄙夷的眼光,寫滿了嫌棄,我討厭贅肉,讓我一整個夏天都不能穿裙子,最最討厭的是我自己卑微的樣子,畏縮的窩囊的過活,活在無盡的嘲弄和陰影裏…所以我急需要減肥,可是我吃東西的手卻停不下了,我把巧克力往嘴裏塞,它比較軟,不會傷害我,卻會讓我比以前更胖,我心底有個聲音在製止我不能再吃了,我已經吃了三袋薯片,兩袋餅幹,六根巧克力了,可是我卻停不下來了,饑餓感已經過去,我知道我已經吃飽了,再吃下去,我前些天的努力都白費了,可是我就是說服不了我自己繼續吃的欲望,仿佛把食物送進嘴裏形成了機械的慣性,我一個勁得吃,挑豆,麵包,水煮魚…哪怕吃到最後吧,我吃到那根火腿腸的時候,我絲毫感覺不到它的香甜滑膩,隻是味同嚼蠟,可是我依然,不滿足,我的心依然很餓,仿佛怎麼也填不滿。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又一次開腔,他說:你餓鬼投胎啊,吃那麼多…我才開始記起他的存在,也有了力氣可以正常的思維和辯駁,我說,要你管,這是我家,我還沒問你是誰呢?

什麼?他顯然有些氣急敗壞,說,顧晉是我爸,你哪來的?

我記起媽的相好不就是顧晉嗎,原來他是繼父的兒子,我毫不示弱的說:楊莉是我媽。他說哦,然後沒了下文,默默地進房間去了,我收拾了地上一堆垃圾偷偷摸摸的爬進房睡去了。我希望這隻是發生在夢裏,我沒有吃那麼多。就好了。

睡到淩晨三點鍾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胃堵的慌,一股惡心的感覺從肚子躥上我的喉口,我想我要嘔了,可是因為身體躺著的關係,食物在肚子裏攪拌發脹卻找不到出口,我異常的難受,一陣陣想嘔的感覺襲上來,我探出頭到床外卻隻是幹嘔,有痰從喉嚨深處流出來,還夾雜著食物殘渣的氣味,然後我又重新躺好,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大約過了十幾分鍾,我感覺這次是真的要吐了,像洪水衝塌堤口,我還來不及衝到廁所,那些食物就衝了出來,我本能的用手捂住嘴,那些食物殘羹就嘔到我的手上,我快步衝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清洗手上異常惡心的嘔吐物,然後胃的翻滾更加猛烈,大堆的食物渣滓從我的食道爭先恐後的湧出來,嘩啦啦,那些黑色的穢物流質的從我嘴裏陸續排出,過了差不多十分鍾我才感覺肚子又空空的感覺,而嘔吐感並沒有消失,仿佛要把我的腸子胃心肝脾都吐出來才甘心,我一手捂著肚子,痙攣般的刺痛,我就抽絮的保持一個彎腰嘔吐的姿勢,減肥那麼難,我總感覺自己正瀕臨死亡的邊緣,那麼絕望那麼哀傷,而我隻是一個人,去承受這份痛苦,稍微好些了,我清理好洗手盆,抬頭看看鏡子裏的自己,蒼白浮腫的臉,深陷下去的眼睛,無神黯然,嘴唇也發白,越來越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