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勢若傘,絲垂翠縷,葩吐丹砂。眾人讚道:“好花,好花!從來也見過許多海棠,那裏有這樣妙的。”賈政道:“這叫作‘女兒棠’,乃是外國之種。俗傳係出‘女兒國’中,雲彼國此種最盛,亦荒唐不經之說罷了。”眾人笑道:“然雖不經,如何此傳久了?”寶玉道:“大約騷人詠士,以此花之色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大近乎閨閣風度所以以‘女兒’命名。想因被世間俗惡聽了,他便以野史纂入為證,以俗傳俗,以訛傳訛,都認真了。”眾人都搖身讚妙。
這是怡紅院中那棵海棠的第一次亮相,這株海棠倒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角色”。
你看在二十五回。
寶玉便靸了鞋晃出了房門,隻裝著看花兒,這裏瞧瞧,那裏望望,一抬頭,隻見西南角上遊廊底下欄杆上似有一個人倚在那裏,卻恨麵前有一株海棠花遮著,看不真切。隻得又轉了一步,仔細一看,可不是昨兒那個丫頭在那裏出神。待要迎上去,又不好去的。正想著,忽見碧痕來催他洗臉,隻得進去了。不在話下。
這裏這棵海棠花倒是重要的配角了,而脂硯齋更是說“此非隔花人遠天涯近乎”。
而在五十九,我還看到這棵海棠還有曬帕子的用處呢。
襲人氣的轉身進來,見麝月正在海棠下晾手巾
西府海棠最後一次登場則是在寶玉的口中。
寶玉道:“不是我妄口咒他,今年春天已有兆頭的。”襲人忙問何兆。寶玉道:“這階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無故死了半邊,我就知有異事,果然應在他身上。”襲人聽了,又笑起來,因說道:“我待不說,又撐不住,你太也婆婆媽媽的了。這樣的話,豈是你讀書的男人說的。草木怎又關係起人來?若不婆婆媽媽的,真也成了個呆子了。”寶玉歎道:“你們那裏知道,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樣,得了知己,便極有靈驗的。若用大題目比,就有孔子廟前之檜,墳前之蓍,諸葛祠前之柏,嶽武穆墳前之鬆。這都是堂堂正大隨人之正氣,千古不磨之物。世亂則萎,世治則榮,幾千百年了,枯而複生者幾次。這豈不是兆應?小題目比,就有楊太真沉香亭之木芍藥,端正樓之相思樹,王昭君塚上之草,豈不也有靈驗。所以這海棠亦應其人欲亡,故先就死了半邊。”襲人聽了這篇癡話,又可笑,又可歎,因笑道:“真真的這話越發說上我的氣來了。那晴雯是個什麼東西,就費這樣心思,比出這些正經人來!還有一說,他縱好,也滅不過我的次序去。便是這海棠,也該先來比我,也還輪不到他。想是我要死了。”
要不是玉兄以花比人,誰又知道這株海棠已枯花了半邊,更是引出了長篇大論來證明草林皆有情理,我倒是挺相信這話的。而又見襲人說“他縱好,也滅不過我的次序去”,不禁想到又副冊中偏偏是晴雯排在首位,偏偏滅過了她的次序去,不知襲卿看到又是如何?
在那篇《芙蓉女兒誄》中又是寫道“芳名未泯,簷前鸚鵡猶呼;豔質將亡,檻外海棠預老。”
當然紅樓夢中的“海棠”還有很多,這裏我隻是關注的怡紅院中的海棠花,也許是我對海棠的喜愛,才會被她所迷住,也就收錄進了我的驚紅一瞥之中,同時把我這份喜歡海棠的心情分享給大家。
此文寫於2010-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