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說這住了十五、六年的“水簾洞”吧,大頂樓,夏天熱得像煎鍋,冬天冷得像工棚,有時候屋裏一字排開,地下、床上擺了足有六、七個水盆兒接天雨,本來麵積就小,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床也散架了,沙發也張嘴兒了,由於潮濕,一麵牆上長滿了黑毛,使本就簡陋的小屋顯得更加慘不忍睹,但就這樣,童小言竟對陳浩沒有一句怨言。
童小畫有時真佩服童小言的耐力。
“對了,藍劍在旅遊名鎮包了兩個項目。”童小畫一下想起來,說完又後悔了,在童小言和陳浩當下這種情況下,她不應該在她們麵前提這事兒,好像是她們多麼風光,而她們是多麼窘迫一樣。
“是嗎?”陳浩說:“這下更好了,你不是早就想讓他包工程嗎?”
童小言卻顯得有些顧慮重重:“是不你又逼他了?”她問。
“我哪兒逼他了?”童小畫說:“是他自己包的,都包上了,回家才和我說。”
“哎呀,不見得是好事兒。”童小言又說了一句。
“你別那麼說,怎麼不是好事兒呢?包工程不是能掙大錢嗎?人家小畫早就盼著藍劍能有這一天呢,你別給潑冷水啊,你這人就這點不好,啥事兒都愛給人家潑冷水。”陳浩說。
“我不是潑冷水。”童小言說:“你以為包工程那麼簡單哪?多少人拚死拚活到最後要不回來錢的?我看,還不如像他原來那樣兒,就給人家幹,一年二十萬還少嗎?又不擔風險,又旱澇保收的,多好?”
“那倒是,”陳浩說:“不過,我估計,藍劍肯定心裏有數,要不然也不能隨便就包了,再說,他在這行業幹了那麼多年了,能掙能賠,肯定比咱們清楚。”
“話是那麼說,可誰也不能保證說,你包了這個項目就鐵定能掙,什麼事兒都有個變數,萬一到了年末,這錢你死活就要不回來了,你怎麼辦吧?多少個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的,大過年都不敢在家過年,或者被堵在家門口了就?”童小言說。
“要讓你那麼說,前怕狼後怕虎的,啥也幹不成。”陳浩說。
“你不前怕狼後怕虎,你倒幹點兒啥呀?”童小言說。
“我不是不行嗎?”陳浩笑了:“我要是有藍劍那兩下子,不早搬出這個水簾洞了?”
童小言也笑了:“就是,那還在那兒振振有詞的?”
“這不就說說嗎?替小畫高興嗎?”
“對了,那工程不是現在都得墊付嗎?”童小言問。
“我不知道啊,藍劍回來也沒說啊。”童小畫說。
“你可得問好了,別到時候再連墊付的錢都回不來。另外,我也說說你,小畫,別總逼著藍劍,非得包工程包工程的,我覺得他一年二十萬,不少了,幹嗎非要讓他包這個工程呢?說句不好聽的話,小畫,他原來掙二十萬,那是死的,他包工程以後,那錢就沒數了,他回來說給你多少就給你多少,你知道嗎?”童小言說。
“你怎麼回事兒?別亂說啊!”陳浩一個勁兒衝童小言使眼色。
“你幹什麼?有些話我該說就得說。”童小言瞪了陳浩一眼:“人心不足蛇吞象,小畫,不是我說你,你有時候太貪,以藍劍的性格,他是不願拋頭露麵單挑出來幹的,不是你在背後逼他,他絕走不出這一步,包工程,那涉及的問題多著呢,你以為像你們想像的,噢,有個項目,你給我做了,我好好幹了,到年末驗收合格,你就給我錢完事兒了,這裏麵兒複雜著呢,我跟你們說吧。”
“行了,你別說了,人家已經包了,你還說那些幹什麼?”陳浩說。
“我是事先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麼也得勸勸藍劍,讓他三思而後行。”童小言說。
“包工程雖然不像我們想得那麼簡單,但也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姐,人家襲莫,你知道吧?人家都包多少年了?身家好幾千萬,整不好都上億了,人和人能比嗎?”童小畫說。
“你明白這個道理就行,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就像我們不能和你們比,而你們也不能和人家襲莫比,你懂嗎?人的能力、包括大環境、大背景都是不一樣的,何必非要要求自己的生活一定得達到和某人一樣的標準呢?小畫,你有時真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童小言說。
“真不是我逼著他的。”童小畫辯解著。
童小言把包好的餃子放到蓋簾上:“是不是你逼他的,我還不知道?”她說。
拿著蓋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