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
這是刑場。
台下;“娘…。嗚…。”一個身著粗布麻衣、蓬頭垢麵的少年剛想說些什麼,聲音才剛剛蹦出喉嚨,就被身後的一隻布滿厚繭的大手捂得死緊,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眼淚一滴滴落下,從臉上滴落到那隻粗大的手的關節上,又一滴一滴的滴落,打濕了厚實的衣衫。
邢台上,跪著一排人,有男有女,有老要少,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是一家人,正中間的那個有著一把儒雅胡須的中年人還是仰頭望著天,也不看向少年的方向,隻是大吼著;“誅殺忠臣!是亡國之兆啊!皇上!”
少年冷冷的望向那人,麵無表情,是恨還是愛,早已分不清楚。
要不是他,一家人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要不是他,哪有著溫和笑容的娘親也不會對他笑的如此慘然;要不是他,自己年幼的還在繈褓中的小妹也不會在這裏,等待著一碗毒藥;要不是他,也不會有這個家,有自己,有妹妹…。
父親,雖是父親,可卻沒盡過一天責任的父親;夫君,雖是夫君,卻也是母親一月也難得一見的夫君;他是誰的?反正不是他家的!
少年眼中已經快要流不出淚,拚命掙紮著又如何?身後的人絕對不會放手,他是那人好不容易救下的血脈,怎會再允許他衝上去送死!可是,為什麼救下的不是妹妹,她才幾個月大啊!
“嗚嗚嗚…。”少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連身體都被禁錮的死緊。周圍圍觀的人竟沒有誰發現他的異常之處。
邢台上的溫柔女子還對著他微笑,仿佛要把最美的笑容刻進他心底、骨裏,他知道,母親是要他好好活著,快樂的活著,不要想著報仇,不要痛苦,幸福安康的活著。
可他,如何能安心幸福,他的幸福很快就要失去了。天,拿他的一切來換吧!隻求能救下他的母親,妹妹,讓那個整天嘴上掛著‘文死諫’‘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的人去死好了,不要連累他的母親和妹妹。
“時辰到!行刑!”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響起,仿佛是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的口吻,卻在少年腦中炸響。少年努力的轉頭想望向身後的那人,卻不能移動分毫。
放棄吧!那個人根本就不敢為了他們對抗整個朝廷,救下他已經是仁至義盡的了,帶他來見家人最後一麵已經是額外開恩的了,少年死死的盯著中年男子的方向,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看著他,在這最後的時刻他不是應該看著他的母親,他的妹妹的嗎?抓緊時間把她們刻在腦海裏?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個男子。
死死地盯住,你知道我在這裏對不對,我是你的兒子啊!你能在人群中看到我對不對,母親都能一眼看到我的,你也是,對不對?
男子到底是讓他再一次失望了,他的眼中隻有蒼天和一片堅定,堅定什麼?少年不懂,直到最後一刻,血染一地,少年都死死盯著,嘴角微微上揚,父親啊!沒有血濺三尺白練,沒有六月飛霜,也沒有天降炸雷,嗬嗬…。這血,和豬狗牛羊的血一樣,這就是你的堅持嗎?
寧願賠上一家人換來的堅持?
少年冷眼望著周圍的人群意猶未盡的慢慢散開,緩緩的癱軟下去…。
“咦?這是怎麼了?”路人甲友好的望著暈倒的少年對著他身後的人問道。
“嗬嗬…”身後的肥胖健碩男子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眼圈紅紅的,道;“我兒子擔小,我領他來漲漲膽識,這不,還是不行!嚇暈過去了。”
“哦!”路人甲了然,點點頭道;“你這法子太過頭了。”
“嗯嗯!”胖男子低著頭連連點頭,抱起少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