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禍起蕭牆(1 / 2)

夜色更濃,月光亦顯得清冷。黛玉纖弱的身子似經受不了寒風的侵襲,下意識將披風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

她的思想依然停留在和鄒姨娘那未盡的談話上:離開揚州幾年,也許很多事已發生變化,但萬不該出現如此讓人深感意外、匪夷所思的事情——父親病榻前冷冷清清少人照應不說,柳姨娘和雲姨娘的態度也很奇怪,似乎在極力掩飾著什麼。

更讓人疑惑的是鄒姨娘的所言所行:竟好似有人監視著她,行事也不得自專一樣。

鄒姨娘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為何不願讓別人知道我們二人的會麵?這內中的緣由和管家將賈府兩個婆子支開有沒有關聯?

許多思緒一下子湧上黛玉心頭,直讓她紛紛亂亂難以理清。緊跟著又想道:鄒姨娘來見我的初衷是要向我打聽一位故人,卻不知這位故人會是哪個?

難道是二舅母?電光雷火中黛玉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但很快又將之推翻——不象!即使鄒姨娘真的曾是二舅母的陪房也不會是她!

說不上什麼緣由,直覺裏黛玉並不覺得鄒姨娘會做出什麼對不起林府的事。

那會是誰?總不會是老太太!黛玉象著了魔,短短一瞬間已將每個和鄒姨娘年齡相仿的人都拉進腦海裏逐一進行思索。

“姑娘。”正想著路嫂已緩步走至自己身側:“您走過了!”

“是啊,怎麼雪雁也不提醒我一聲!”黛玉不好意思的笑笑:“心中隻惦著父親的病情了,讓人知道了還不笑我,會說離了家門幾年,竟連自己的住處也認不得了。”

聞言紫鵑和雪雁都笑了。

路嫂卻依然肅著一張臉:“姑娘,離家久了,就是有陌生感也很正常。”

“怎麼會?”黛玉淺笑著搖搖頭,同時把那些疑慮壓到內心深處:“我的身雖然遠離了此處,但心中卻無時無刻不牽掛著這裏,每月裏總有幾次要夢到咱們府中的知春亭、隱夏閣、暮秋齋和藏冬苑呢。”

“真好聽,這四處竟隱含著春、夏、秋、冬四個時令,”紫鵑聽著神往,見黛玉往麵前的院落裏拐便亦步亦趨的跟上:“這幾處一定很美吧!”

“自然是,這幾處是夫人親口命名的。”雪雁跟在黛玉右側,此時笑著向紫鵑講述:“聽說啊,夫人未出嫁前是才名滿京城的奇女子,就連入宮的元女史尚是夫人親自督導的呢!”

“這我知道!”紫鵑回雪雁一笑:“老太太不止說過一遍,她最疼的就是姑奶奶和入宮的大小姐了。”

“不過如今已經換了人,老太太全把愛女之心轉移到了咱們姑娘身上啦!”紫鵑見黛玉立在院子中四處張望,麵上現出久別的悲喜模樣,怕她傷心便緊跟著接了一句。

黛玉深知紫鵑好意,便回頭笑道:“你也來看看我的屋子,和榮府的半點兒也不像呢。”

早有本院的小丫頭高高掀起簾子,四人便相跟著進去。

黛玉的屋子,果然像兩位姨娘所說的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新添了兩床被褥和一頂雪青色衾紗,雖非舊物幸喜皆是黛玉喜好的素靜花色。再看那幾上花瓶,也是新折的梅枝,淡淡的發散出好聞的幽香。

瞧了幾眼,黛玉便有些心酸,輕輕歎一句:“果然還是在自家好。”邊說邊在榻上坐了。就有本屋的小丫頭奉上茶水,呈茶的器具難得也是走時的淡墨水青色。

黛玉先不喝茶,轉手將那垂在臥榻旁側的衾紗撈到手內摸索一番,方緩緩問那路嫂:“父親是幾時得的病,大夫隻那一個方大夫,有沒有請過別人?為何不及早給我去信?是父親不許還是另有他情?”

那路嫂見黛玉小小年紀,問出的話有理有據,且行事風格,待人的手段,心思之細膩,竟和當日賈敏無分毫偏差,便含了淚水低聲回道:“老爺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前,因一直由方大夫看診,便依舊請了他。幾位姨娘雖有另請他人之意,但老爺執意不肯。也曾想給姑娘去信說說詳情,但生怕擾了姑娘清心,因此便耽擱了下來。”

黛玉聞言輕輕垂首,良久方道:“父親果然是執拗了些,隻是他萬不該耽擱到這個地步,請醫問診若不見起效也很該另請良醫。”

黛玉最在意的其實是父親向自己隱瞞病情的事實,就象當日母親得病前後賈府沒得到一點兒消息一樣。

當時黛玉就深以為怪,母親發喪,為何外祖家沒有來一個人,就算主子不能到,也該差遣三男兩女前來吊唁也好。

初時以為外祖家和父親有什麼嫌隙,等賈敏落葬後賈府的書信接二連三的隔江飛來才知並非如自己想像那般——,但究竟有何內情,如今在自己心裏依舊是一個難解的謎團。

思至此便輕輕皺眉,想說些什麼又覺得難問出口,於是另換一個話題:“如何回來後卻沒有見伯父和大娘?按理我也該先去拜望,隻是被父親的病嚇的失了主心骨。”

黛玉不過是隨口一問,畢竟自己的行程有所提前,也許伯父家裏有他事也說不定。誰知話方落那路嫂身子便有些抖的模樣,黛玉以為是燈影搖曳所至。

路嫂連聲音都變了:“姑娘,這正是路嫂要向你稟明的其中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