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眼,他穿著白色的袈裟,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高挺的鼻梁在夕陽下麵如同被刀削出來一般精致,恰到好處的輪廓似乎是被墨線勾勒出來的。他就這樣站在我眼前,細長的眼睛認真的審視著我,裏麵夾雜了一點不可思議卻又有些理所當然的表情,他似乎是在揣測觀音大士為什麼要一個全身長毛的怪家夥和他一起去西天取經吧?他那個表情真的讓我覺得有些厭惡極了,這還是第一次我心裏竟然會有有些莫名的挫敗感。我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從未見過誰,這種荒蕪的地方鮮少有人來,起初那禿鷲還會在頭頂飛過數次,可是這拖遝的歲月交替也將它們帶走,就算它們是那樣的嗜血,可等到它們走後,我的世界就隻剩下漫漫無際的大沙漠。我整整孤獨了五百年,182500天,多少個時辰已經很難讓人記得起,可是捅破了這五百年孤寂的人,卻是他,這個為了普度眾生不惜長途跋涉去雷音寺取得西經的僧人:唐三藏。
你是孫悟空?”一種試探的口吻,就像一杯沏過無數次的茶,淡淡的品不出個什麼味道,但是卻讓人覺得踏實。
“恩,你誰?”我明明知道他是誰,卻執意的詢問了一遍,不過是想看看他的反應罷了。就這麼一句話,我口中的頑劣想必他是聽出來幾分,他微蹙了一下眉頭,嘴巴有些發抖,但是卻還故作鎮定的握了握著手上的金杖,關節發白。
“觀音可曾對你說過,有個名叫唐三藏僧人將會來攜你一起去取得西經?”真是可笑,明明是要我來保護,卻還說攜我一起去,可我在他的的眼神裏卻沒有半點虛與委蛇的雜質,純淨的如同一彎明月。
“說是說過,你就是那唐三藏?如果是,就別廢話了,快點把我救出去得了,我定保你取得西經。”我的花果山,我的美猴王,我的猴子猴孫,那是我的全部,隻要掙脫了這五指山五百年的沉寂,我就能回到最初的那個鳥語花香的地方。
“觀音大士曾給我這個。”說罷他拿出一個明晃晃的頭箍來,在前段有繞了兩個小圈,在這樣的沙漠之中熠熠生輝,“如若你帶上,我便放你出來。”這是威脅嗎?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別人威脅我,他這樣光明正大的威脅讓我又生出了好些厭惡。
“帶上就帶上。”最終我卻隻能屈服,我想我的花果山水簾洞猴子猴孫們,我想回到我的家裏,我帶上並非是為了誰,更不會為了普度眾生,這樣蹩腳的理由我從來都不願意永遠敷衍自己。可頓時唐三藏的臉上露出了一些欣慰的微笑,好看的不像話,我似乎能在這樣幹燥的地境之中感受到很遙遠的春天氣息。眼前的這個唐三藏或許是以為我因為這一麵之緣就被被感化了,誠心向佛。可實際上,我隻是在想這在我一生中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隻要一個跟鬥把他送到西天,我就能回家了。
他小心翼翼的幫我帶上,用手細致的梳理了一下我的毛發,那些久經滄桑的毛發顯得有些枯燥和昏暗,他的手很溫柔,一下一下的梳理著很耐心,那些厭惡好像突然間消失不見了。帶好之後,他就退了幾步,閉上了明目,雙手合十,輕輕的念著什麼。不過這一念還真的有效,這沉重的五指山在頃刻之間崩塌了,一刹那我早已舒展了筋骨,跳出了山石堆中,一種難以言喻的自由感充斥了我的全身,被束縛了五百年,我終於回來了。
“悟空。”他叫了我一聲,語氣有些小心,是害怕嗎?怕被我撕碎嗎?我心裏冷笑著,我就這麼可怕?
“師傅,我等著就帶你去西天。”話音剛落,未等到唐三藏做出任何一絲的回應,我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攔腰抱起,我要回家,我不能把我的歲月浪費在取經上麵,我不是他那樣有好心腸的聖人,我不過是一隻石頭生出來的猴子,我的心不是血肉,而是石頭。他真的很輕,輕到我都不覺得有什麼重量,他的骨架小,就如同一個女孩一般。他身上有一股淡定的檀香味,會讓人覺得安心,就那瞬間我頓時失神了,懷裏的他,臉上卻早已刷上了一層淡粉的薄紗,我舔了舔嘴唇,胸腔裏麵那顆堅硬的心髒慢慢的搏動著一下又一下,這跳動的聲音不用細聽便能入耳,我甩了甩頭,我不明白自己身體的異樣,為什麼會這樣,那樣奇怪的感覺縈繞在我的腦海。
“悟空放我下來。”他有些急切,雙手雙腳都在不停地掙紮著。
“隻要一下便好。”我輕輕的點了點腳尖,身體就飛往了天空,騰雲駕霧對於美猴王來說,簡直就是輕車熟路,我抱著他穿梭在雲間,淡淡的薄雲柔柔的從身上的每個空隙裏麵穿過去,遠處的夕陽有些不舍得緩緩下墜。他雙手環在我的脖子上,讓我的頸間有些麻酥酥的感覺。
“悟空,快...快下去。”他在顫抖,我不知道為什麼世上竟有他這種麵容姣好的如同浮雲一般的男子,我突然有些舍不得放。這種溫暖,我突然很想依偎。
“師傅,去哪?”他攥著我的後領,很用力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聚集在手中。“悟空,快放為師下去。”
“為什麼,我隻用一個跟鬥就可以把你送去西天,取得真經。”他眼中充滿了憂心忡忡的神色,“悟空,我們快下去吧。”語氣變得有些柔軟,我實在是拗不過他,隻有往地麵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