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梟放下咖啡杯,桌子上放了一張身份證——這張身份證多久沒有用過了,他自己都不記得了。蕭辰璟,曾經是自己的名字,但隻是曾經。拿起打火機,點燃了這張身份證,在火苗旺起來的那一刻,他又馬上用手摁滅了。身份證被燎了一個角。他把身份證放在了現在用的錢包裏,轉身拿過搭在椅背上的風衣,去醫院,看常威。
到醫院的時候,他還是給孟寒打了電話,說能不能幫個小忙,讓他去看看常威。
“你隻能窗口看,五爺。我沒有權力私自放你進病房。我來給值勤的師弟打個電話,這已經是——徇私了。”
“好。”今梟走出了電梯,“五爺不為難你。”
醫院的味道,對於他,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中混和著一些走廊盡頭盥洗室裏散出的怪味,常威的病房外還是有小警察守著,看到今梟,他就看看手裏用於聯絡的手機,沒有阻止今梟站在窗台邊。護士把點滴瓶掛上了架子。常威正斜靠在枕頭上,看到了與自己一玻璃之隔的今梟,他蒼白的臉上泛了點尷尬的笑容,對著今梟點點頭。
看著他一頭白發,臉上刻盡了近幾年的風餐露宿,隻是現在的他,目光不再猙獰,麵部的線條也柔和著,或許他的後半生都要在高牆鐵窗內,但對他來說,道上那些數不勝數的仇家和自己犯下的罪孽,那個去處,反而是最好的。
在病房外站了十多分鍾,今梟知道,想要跟常威說上幾句話,還是需要孟寒去開口申請。
走出醫院時,正午的陽光讓他有些熱,他脫了外麵的風衣,一個人慢慢走著,龔一斐立業、成家;常威躺在了病床上;屠若同的餃子賣得風聲水起;紀允嵩還在那兒喪盡天良……自己呢,說是與過去揮刀斬斷,可總有一縷絲被鳳九爺攥在手裏,這絲一斷,隻怕是兩敗俱傷。
他見時間也不晚,今天拳館裏也沒有自己的課,在記憶中,很少會像女人一樣的逛街。街上很熱鬧,車水馬龍,不時會有女孩子走近幾步,看看他,然後再走開。
一間新開的茶室引起了他的注意,名字很詩意——寒煙翠,他看了一下,門楣上居然是明代的磚雕,便走了進去,才一腳跨進門檻,他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一個穿著長衫馬褂的小夥子跑了過來,一臉笑容,“客官,您幾位?”
“我……”今梟想了一秒鍾,“兩個人,要包間,不要大但要清雅。”
“三樓有個包間,叫【石州慢】,地方不大,也就能坐三個人,客官,您請。”
“帶我去吧。”今梟跟著那個跑堂的服務員一路走,“你老板淘這些寶貝,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和血本。”
“老板喜歡這個,據說原來是在故宮裏上班的。”小夥子推開包間的門,“客官,要什麼茶葉,看水牌,抽屜裏有一台平板電腦,可以直接下單。有現下的柴火小餛飩,要不要來一份。”
“我還有真些餓了,給我來一碗。”今梟坐在了這張老榆木的桌子邊,打開抽屜,點了自己喜歡的茶。他推開格子窗,步行街上行人說話的聲音是一清二楚,這些市井生活,曾經是離自己多麼遙遠、而現在卻是如此的親切、可愛。不多時,茶送來了,包間裏有現成的壺和陶爐,還有品質很高的山泉水。
水開、泡茶,他坐在茶香裏,沒有一絲雜念,手機突然響了,是孟寒的電話,“孟寒,怎麼了?”
“五爺,你在哪兒?”
“我在一個新開的茶室裏,喝茶。”
“地址,我馬上來。”
“好。等你。”他能從孟寒的聲音中,聽出焦慮和不安,“慢點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