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讓人難忘,在一次沙灘宴會上,爆發了一場打鬥,每個人都被卷入拳打腳踢的行列。他不滿足於坐視不管了,可沒有幫忙,他是無法從鬆軟的沙灘上站起來的。絕望中的他大喊大叫:“誰願意坐下下來和我打!誰願意坐下來和我打!”
沒有人願意。
今天,我知道了,他是通過我——他唯一的兒子參加一些活動的。我打棒球(盡管球技很差),也等於他在“打棒球”。我參加海軍,也等於他“參加”了。我休假回家,他會領我去他的辦公室。在向同事介紹我時,他會說:“這就是我那兒子,不過也是我。如果情況顛倒過來,我也會和他一樣。”這些話他說得是那樣自豪。
他離開我已有多年,可是,我經常想起他。我不知道他是否覺察出我不願意被人看見和他一起行走。如果他有所察覺,我很遺憾再也沒有機會向他道歉了,告訴他我是多麼的卑劣,是多麼的後悔。今天,當我為一些瑣事怨天尤人時,當我嫉妒別人的好運時,當我沒有一顆“善心”時,我都回想起他。
每當這時,我想我會把手臂放在他的手臂上,恢複我的平衡,說:“你調整好步子,我盡量適應你。”
“窩囊”的父親
張正直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兒子本身就是父親的作品,兒子的每一點成績,每一分進步,都是貼在父親心頭的獎狀,兒子的成功就是父親終生渴望、夢寐以求的莫大榮譽。
父親大半生沒得過什麼榮譽,沒有做過一件值得大家誇耀的事,也沒有一段讓兒女們驕傲的精彩片段。從小到大,我和弟弟妹妹都有意無意地冷落著父親,有時候,我們甚至對父親充滿了輕視。
父親的"窩囊"在村裏是出了名的。他不善言辭,老實巴交,膽小怕事,遇到困難就愛流淚。小時候,我是個非常頑劣的孩子,天天逃學,從沒有一天靜下心來學習。每到年終,父親總是抄著手站在家門口,眼巴巴地望著鄰家的孩子捧回一張張三好學生的獎狀,而我總是低著頭,兩手空空地回家。為此,父親很是失望。上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年終考試,我的數學考了個"大鴨蛋",語文也不及格。班主任老師害怕我拖了班裏的後腿,勸我留級;而學校勒令我不用去上學了,讓家人前來辦理轉學手續。當我將這個消息告訴父親時,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他頓時驚呆了。繼而,便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煙。
第二天,父親提著一籃子雞蛋領著我來到了校長家裏,任憑父親磨破嘴唇,可校長還是堅持讓我轉學:"這孩子學習太差,跟不上。"校長有點不耐煩了,勸我們回去。這時,令我終生為父親感到屈辱的一幕出現了:父親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流著淚說:"校長,您就看在我這張老臉的分上,將我這娃留下吧!如果下學期他拿不到三好學生獎狀您再開除他行嗎?"
父親這一"壯舉",雖然使我免遭到轉學的厄運,但那時的我卻認為父親給家人丟盡了臉。父親下跪的事很快就像長了翅膀,傳遍整個校園,我成了人們嘲笑的"跪讀生",那一段時間我發了瘋似地學習。但年少的我不感激父親,認為父親是個"窩囊"透頂的人。
第二年,當我把平生獲得的第一個三好學生的獎狀交給父親時,他竟像喝醉了酒似的,在那兩間簡陋的、巴掌大的小草房裏轉來轉去,對母親不停地嘮叨著:"貼在哪裏好呢?"最後,父親決定貼在他炕頭的牆上。父親用圖釘摁好後,反複摸著我的頭問:"山子,什麼日子你的獎狀能把這麵牆貼滿呢?"
以後的歲月裏,我每年都能帶回幾張"三好學生"、"優秀團員"之類的獎狀,父親總會莊重地把它們一一貼好,並且時間順序井井有條。土牆上的獎狀,成了那兩間窮得連一張年畫都沒有的小草房裏唯一的一道風景。每逢家裏來了客人,父親總是把人領到那麵土牆前"參觀",並搖頭晃腦地拖著長腔給人家念上幾張。有時還拿到村上去,向人家炫耀。看到父親的這些"表演",我心裏感到滑稽可笑。
高一那年,我在全縣語文競賽中獲得了一等獎,當我無意中將獎狀交給父親時,一向不善言辭的父親竟像著了魔一樣瘋瘋癲癲地跑到街上,到處吹牛:"我兒子考了全縣第一名,將來絕對能考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