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那家人家聽說朱砂的老師朋友來了,來看他們,自是又一番感謝客氣,周秀敏看見那家好心人,想著沒人家朱砂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她素是通曉人情的人,雖然現在失魂落魄樣,心智還是在的,便拉江遠樓到一旁給了他自己的一張銀行卡,告訴他密碼,讓他取些錢還給人家前期醫藥費和感謝費,還有那個幫看護朱砂的大叔、那些村人、孩子,通通要好好感謝一番,他們也沒帶什麼來,這個世界最實際、最實惠的也就錢了,她卡裏大概有二十來萬,讓他都拿去感謝那些幫助過朱砂的人,她說,“師兄,朱砂一天沒醒來,我連跟人說話的心思也沒。可是這些人都幫過朱砂,確實需要好好感謝,就麻煩你多擔待了。”
江遠樓自是沒有不答應的,按照她吩咐,去銀行去了錢,除了人家前期墊付的醫藥費,另外給了八萬酬謝,給那守夜大叔三萬,又買了不少好煙好酒水果,隨那大叔和小孩親自到村裏表示感謝,給那些幫忙的小孩各給包了八千的紅包,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妥妥帖帖,把那村裏的人驚得不得了,都道哪裏來的有錢人,好大方,尤其那些幫忙孩子的家長,真恨不得狠狠親自家孩子兩口,做好事攢了名聲不說,竟然還有這等著數,真是......果然人就應該多做好事!又紛紛猜測朱砂的身份,說她是大老板的女兒被綁架扔在這裏的有之,說是人販子拐來這裏有之,反正各種說法、版本都出來了,熱議了好久也不息。
當然,這一切,都跟江遠樓、周秀敏他們無關。他們也聽不到。他們在她清醒、情況好轉後,便將她待會了周城。
那大概是五天後了。
學校那邊,當朱砂沒死、還活著,鄭教授去接她回來的消失傳開後,先是老師間傳,然後學生,所有人都沸騰了。三年並不是太長的時間——盡管也不算短——當初那些大一、大二生都還清楚的記得他們朱砂學姐的美貌和事跡,當年朱砂出事,學校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和三個學生的名譽、前途,雖然盡力掩蓋真相,但悠悠眾口終究是掩不住的,所以消息或多或少都傳開了,學生們私下議論可熱烈了,後來那些學生雖然沒親眼見過這位英勇美貌的學姐,可也是聽了名聲的,都知道是誰,現今“死而複生”,簡直是傳奇中的傳奇,當下消息在這間學校的學生中以燎原之勢傳開,聽聞她身受重傷,學校的公共版塊瞬間開了無數祝福帖,朱砂同學當年年年亮瞎人眼的成績、英勇事跡又被重新翻了出來,鬧得十分熱鬧,最後連其他網民也知曉了,紛紛震驚:納尼,美貌的“殺豬妹紙/殺豬女英雄”竟然出了這麼大事?紛紛奮勇的刷西華大學的公共網頁,差點沒導致了西華大服務器癱瘓,校領導不得不親自出來解釋:朱砂同學因為課題到廣西某地區探險,在地震中因為救同學遇險。但上天厚德,讓她曆劫歸來,但具體細節因為朱砂同學尚未清醒,學校方麵也不知曉,隻此感謝同學、老師、各位網民關心,謝謝。學校領導說得十分巧妙,既掩蓋了事情不為人道的一些本質,又著重指出朱砂遇難的原因,最後帶著傳奇性: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她又曆劫歸來。結果不說明還好,一說明,把網民的獵奇心都跳起來了,鬧騰得原本不知道朱砂是誰的都知道了,校領導的“告示”一出,西華大學的服務器半小時內就癱瘓了。朱砂在不知覺中又徹底火了一把,以至於後來有人爆出她住院的地址後,她每天都能收到好心人士送來的鮮花禮物,有些人甚至專門趕來看她,隻為了跟她說一句加油——
在周家有關係的醫院,醫生們又給朱砂做了一次仔細身體檢查,確定她除了嚴重營養不良外,內髒器官可能存在少許功能退化現象,需要仔細調養,至於眼睛,因為受傷並不特別嚴重,醫生隻需要慢慢適應、調養,並不需要特別做手術,在醫院精心護理下,朱砂身體明顯見起色,人精神好了很多,雖然眼睛蒙著藥膏,但她聽力其好,聽到有人來,能揚著瘦巴巴臉對人笑,笑得人又是心酸又是歡喜,簡直不知所措。
周家兩兄弟都來看過她,周媽媽更是天天靚湯伺候。廖老教授來看她,老教授是最心愛這個弟子的,看見他這模樣十分難過,隻是老教授為人孤傲,說出來的話也不像關懷的話,就問:
“好起來還讀考古嗎?”老教授就是喜歡這個學生,堅持留下了她的學籍,倒不是老教授肯定她不會死,他是要個念想,學校自然不會為這種小事刁難這種國寶級的老教授,保留就保留吧,也沒什麼,就同意——當然,就算取消了,以朱砂那樣特殊的情況,要回複也是容易的事,隻是這代表了老教授的一番心意,情深意重,朱砂早從鄭女士的口中得知,她是了解自己的老師的,她是怕她被壓地下三年害怕了,於是認真回答,“教授,我的意誌從未被改變過——你還願意當我的導師嗎?”
老教授心頭一熱,微哼一聲,還拿姿態,“那得看你成績了,要退步了可不收。”眾人都有些失笑起來,為著這種不見溫暖實際最溫暖不過的對話,周秀敏卻是受不了這師徒,真是百年如一日!
“教授,我認為我就算再被關幾年也不可能比人家差。”
老教授歡喜一拍掌,“好,就要這氣派信心。這才是我的好學生。”
周秀敏卻是十分氣惱,待老教授離開後想扭朱砂一把,又舍不得,隻故作惱怒,開始隻故作的,說著眼眶倒真濕潤了:“你倒大方,你還想關幾年?倒替我想想啊!”
“秀敏......”朱砂看不見她,微微歪著頭,聽出了她語氣的抽泣,伸出了手,周秀敏默默的把手遞了過去,“秀敏,那隻是譬如。我在下麵,每時每刻的想著你,恨不得馬上出來回到你身邊。我知道你想我,所以我才能支持下去,我一想到你說過我們要結婚,我要給你買婚紗,我還沒有給你買婚紗,我就覺得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死——我怎麼會不想你?”她撫摸著周秀敏的臉,周秀敏像隻小貓咪那樣眷戀的蹭著她的手心,“我知道。我也就說說。就算你不想我也沒關係,我隻要你還活著就好。我什麼都沒所謂。”
“秀敏......我真想看看那你。”
周秀敏羞澀的笑了笑,“我變醜了。”
朱砂搖頭,“不會。就是我摸著瘦了很多。”
周秀敏差點想說你才是,隻剩下一層皮了。又想到她在暗無天日的地下,能活過來已經是奇跡了,還指望有什麼營養大餐不成?於是故意笑了笑,“那我以後養胖點,你也給我多吃點,趕緊好起來。”
“好。”
正說話間,江遠樓打電話來,說接到村長了,很快就到醫院。回來兩日,朱砂提起村長,周秀敏才恍然想起,趕緊把好消息通知了朱砂的叔公,老村長當即表示要過來,周秀敏便訂了火車票,她走不開,便麻煩江遠樓去接了。這老村長十分堅強,當年朱砂出事,雖說不是學校的責任,但人在學校眼皮底下出事,學校或多或少還是要負責任的,要是家長鬧起來更來不得,學校都十分擔心,先主動提出要賠償,但老村長沉默的拒絕了,說:她肯定不喜歡這樣的!要把朱砂的所有物打包回去,但周秀敏不願意,周秀敏把朱砂所有的東西搬回了自己公寓,每次看見自己給她買的那隻大熊,聽到裏麵自己羞澀的、傻傻的“我愛你”淚流滿麵。老村長也沒計較,沉默來,沉默回去,隻是那蒼老的背影,教誰看了都心酸。學校負責接待的老師都說:不愧是朱砂同學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