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雨夜夾有雷聲很適合我
想起18年前的這個季節也就是1988年在武漢大學的教四一樓
響起的你的聲音你在講台上談語言的遮蔽性
穿著一件灰色的西服(或者一件深藍夾克)滿臉都是沉靜
那個周日的上午教室裏多麼明亮教室外多麼明亮和你的額頭仿佛
你口中的詞卻是明亮的雨滴舒緩或急速地落下
也間或夾雜著雷聲
我那時剛剛學了點康德不時想著他的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
還讀了一本書傑姆遜的《後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
還像個大學生詩人
啊你說現象學的口號就是回到事情本身把前此所知
打進括弧擱置起來敞亮即遮蔽遮蔽即敞亮
因此海德格爾想置身林中空地那裏或有存在的澄明
1990年我畢業了在河校工作正巧離你不遠
偶爾和朋友去沙湖邊你頂樓的小家感受一下
在《禁止與引誘》中你寫過的高樓的風聲感受牆
再一起爭論你的“個人的真實性及其限度”如何可能
1994年後你去了海南常在南冥秋水之間
偶爾回到武漢錢文亮沉河夏宏還有我
接著又爭論《創傷記憶》中的“漢語轉化為苦難為何失重”
十年過去2001年我們又一起在武漢大學的教五一樓
聽你清理西方形而上學講“偶在論”接著在錢文亮家
那棟民國建築的教授樓裏踏著老木地板喝著綠茶
談著隻有你才真正關注的為何“隻準這樣,不準那樣”不好
為什麼“怎樣都行,怎樣都不行”不行
我記得那天晚上和你一起打車回家已近淩晨你去漢口唐家墩
我到洪山廣場下了和你告別我才發現你的挎包很大
像總在出行這時天下雨了雨很小我步行了一段路
感覺隻有這雨絲的近才能抵消你的遠
去年夏天在漢口江灘我們又相聚在伊麗莎白咖啡廳
聽你講對西方哲學的四次重述錢文亮已經遠去上海教書
我們這四個你武漢最老的Fans明顯缺了一角但仍然
我們像守歲一樣守得很晚前天我和沉河打著傘
去漢口璿宮飯店在一樓大廳等你下來這座飯店又老又洋氣
簡直就是我眼中的西哲見到你從老木樓梯上一級級走下
我們一齊喊張老師你還是背著一個大的挎包
我們在雨中穿過江漢路步行街重複著以前相聚的形式
現在我對形而上學保持敬意所以沒能記清楚
這次你講的主題我記得最清晰的一句是我自己
在電梯裏說的我說張老師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