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來我推敲著賈島的故事
那個純粹的白日夢患者
做詩的呆子美的忠實仆人
藝術家啊
他不知道做詩是做官的敲門磚
是通向不朽的特別通行證
撐著被美吞噬得瘦弱的身子
在長安筆直的大道上旁若無人
把一句句詩錘煉得精瘦
像胯下的病驢
敲還是推
推還是敲
月光固執地穿過白日的紅塵
這美學的難題
使他對一次開門猶疑不定
而他賈島
滯留於手段的失敗者
愛美的盲人
注定弄不懂門的深義
門到底是應該推
還是應該敲
這裏的禪機
已夠他參盡一生
衝撞了韓大人的官輿
這現實的打擊隻會加重他的宿命
那位朝廷命官詞章宗師哲學家
道統的維護者在話語權力的浪尖上掌舵的人
看著這位可愛的呆子
笑哈哈地為他圈定了敲字
他沒有生氣
但他不會點醒小賈
門是推不開的
佳話於是傳遍了長安
賈島不知道
他無意中成了韓大人的一種裝飾
多少年了關於賈島
盡人皆知的也隻有推敲二字
那是美與權力的偶然和平相處
典故基本結構的一種
我感喟於漢語推敲二字中深藏的
賈島的疲弱的骨頭
縱然眼中有淚
心情卻應放鬆
並且絕不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