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你是在老電影公司
後麵的那間老房子
我在你家搬來之前的1982年走過那條丁字街
去老電影院看《巴山夜雨》
沒想到你家就搬在丁字的那一橫上麵
也沒有想到第一次到你蒲圻的家
你有那麼甜美的笑
到現在還在那裏甜著
那個笑容被我保存在那個地方
如果回到原地我一定能準確指出它當年的方位
你哥真是位才子20多年了
我還記得他16歲寫下的詩句
鈴蘭風一吹它就會響的
有一種植物飄在春水上麵他說那是小小的青鈿
還有一種植物他說那是荒洲上的辣蓼
東洲大橋開通以後我很難找到辣蓼當年一大片的胭脂紅了
青鈿我也隻能從古人描繪的仕女上和宋詞上找到
每年不知怎麼總隻能看到東湖的枯荷
而鈴蘭上掛著的風聲我幾乎從未聽過
你們一大家人的靈氣
我猜測是來自隨陽的竹海
你們就像是楠竹的一根枝上長出的七八片葉子
或者就是地裏冒出的一排筍子
一個晚上就可以長高不止一米
隻要身在蒲圻我就想起你們一大家人的
隨陽口音和一隻筍子上掰不完的筍衣
在南門頭你穿著泳衣
小小的乳房正在發育
背著一個大黑的汽車內胎
像一個父親背了20年的鎖鏈
我和你哥在陸水河京廣複線的鐵橋下聊天
火車這個社會轟鳴的蜈蚣讓我在20年後脊椎發涼
但看到你拖著輪胎在城牆下在碧玉環似的陸水河中
甩著黑頭發上的珠子
那時你們的父親已經去世
他走的那天的中午我就在你們家吃苕粉火鍋
裏麵是隨陽山裏的臘貨還有穀酒
夏時製的夕陽給陸水河注入鐵鏽
你甩出的水珠像電焊條濺落的光點
後來隻有你和母親守在南門城牆下的家
她經常陷入絕望
在詛咒中夜半起床製作涼粉供你讀書
蒲圻的夏夜太熱沒有什麼可以讓苦難略顯清涼
我細數你們一家人從事的行業
有糧油建材醫藥紡織供銷文學和美術
我相信一定是有什麼力量讓你們的選擇這樣的不同
隻是我天然親近文學和美術
所以我疼愛你
一直不忘你哥的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