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伯伯已經過了氣頭了,怎麼還不回來啊?”宋佩嘉奇怪地問。

“隻是過了氣頭而已,這次讓他損失這麼多。”宋子淩用頭和肩膀夾著手機一邊炒菜一邊道。

“那就準備一直和老鼠一樣躲下去?”

“怎麼可能?”宋子淩道,“爺爺越南的油氣田糾紛不是快解決了嗎?聽說青島新城區的基建賀峰也積極談,等出現了利好消息就會回去的。到時候爺爺一高興沒準就對輕拿輕放了。”

“哦,好狡猾。”

“這是聰明好不好?想要爺爺喜歡就得做個像喜鵲一樣隻報喜的,從出生那天起就知道了。”宋子淩籲了口氣,外間都有誤解,以為豪門女女必定嬌懶,不知事,心智孱弱。那樣的也許有,卻絕對不是她宋子淩。逼仄複雜的環境裏,學會生存並不比常謀生少花氣力。

“對了,讓去抵押首飾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往綽美抵押了三件了,伯娘那麼精明,怎麼敢大規模運?”

“以為奶奶不知道啊?本來也沒想瞞她。她也不是真心抓回去,否則現還能這麼悠哉?”宋子淩安撫她,“抵押過程順利嗎?”

“怎麼可能不順利?要價這麼低。”宋佩嘉抱怨道,“就是缺錢也不一定要抵押到綽美啊?平白無故給康家送錢。”

“不是抵押給綽美而是抵押給石泰禾。”宋子淩糾正他。

“那不是一樣,石泰禾又不是綽美的老板。”

“至少他能拿一筆傭金啊。就當他家吃住的費用吧,也知道有多挑剔,難得他一直好脾氣。”

“什麼時候這麼有良心了啊?”宋佩嘉一副發現新大陸的口氣。

“喂,對真心對好的一向是很好的行不行?”

“對好的有好多,也沒見這樣啊。”

“哼,他們對好是因為是宋世萬的孫女。誰不想和一起坐豪華轎車啊?稀罕的是轎車壞了還會和一起搭巴士的。”宋子淩說著,聲音低了下來,神色也漸漸變得有此失落起來,她從來沒見過石泰禾這樣的,溫暖親切,生活平常但不困苦,臉上總是綻放著葵花般的笑容,勃勃地,如同溫泉一樣熱力張揚。甚至將平時最讓自己不屑的癡情和輕信都演繹成堅貞和信任。他毋庸置疑地是個好,唯一的缺點就是愚蠢,居然把堅貞和信任都投給了一個完全不值得的女!宋子淩撇了撇嘴,一個瞎了眼和渣男結婚又離過婚的女,想得不過是借男翻身而已,怎麼還可能有真感情?看她選的都是什麼男,賀峰、沈柏棠、連爺爺都對她讚賞有加……狐狸精!

“不和說了,就這樣!”忽然心情大壞的宋子淩不由分說地掐斷了通話。

玄關傳來鑰匙門裏轉動的聲音。

“泰禾是回來了嗎?今天又上網查了一次鳳尾魚的做法,絕對不會再錯了!”此時,宋子淩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的那種戾氣了,她關上火,架起靠料理台上的拐杖回頭笑著打招呼。一舉一動透出甜美的女兒氣。外麵受怎樣的原形畢露都好,到石泰禾麵前還是要還他個善解意隻是稍帶任性的女孩。她是他盡管為難依然救回來的,是他放心地收留家的,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宋子淩?!”出現眼前的確是一張陌生的、寫滿驚愕與憤怒的臉。

石泰川?糟糕!

和康家的恩怨,是沼澤裏的淤泥,無處消解,不知怎麼辯白。從家門口逃跑的那天,宋佩嘉之所以大喊叫自己跑和自己毫不猶豫地出逃其實是因為潛意識裏她們都很清楚,如果真的出了命,如果真的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宋世萬是絕對會棄車保卒的。大家庭本身就是一個江湖,江湖就是這麼一個世界,快意恩仇的表麵下是清晰的利益權衡。可是自己最狼狽、最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一個陌路居然就因為幾句拜托就伸出了援手,他不驚、不亂、不棄,絲毫不求回報地收容了自己。宋子淩現再想起那混亂的一夜,記憶也是昏暗不明的,隻有那一雙手破塵而出,帶著至今都未消散的力度和熱度把自己從塵埃裏抬升起來,帶到安全的地方。她貪戀著這種溫暖,從打定主意裝聾作啞的那一刻,就自催眠假裝將一切遺忘,絕口不提。如今身份曝光,心境起落微妙如花葉半展半蜷,有如釋重負贖罪的心,亦有昨日重現加責的意。使得宋子淩像是被道士當頭噴上一口符水的妖怪,差點撐不住披著的畫皮。

“宋子淩?”石泰川身後緩緩步出了另一個影。

“泰,泰禾?”一切雜念都遠了,一切雜聲寂了。隻他毫無起伏的聲音像是寒冬飲冰水,點點滴滴直入心裏。宋子淩呐呐地,呆立著。心一會涼一會熱,打擺子似的。突然很想落淚,忽然又很想放肆地笑。生何處不相逢嗎?那又何必此生此時此處相逢?逼仄得一絲兒不透。

“一直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