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洛陽府北,亂墳崗。
在一處一人高的荒草叢之中幾棵光禿禿的野樹之旁,有一座新堆起的無名之墳,與其說是墳,倒不如說更像一堆新土。
墳頭沒有墓碑,什麼連一塊能辨別頭尾的木碑也沒有,正如裏麵躺著的主人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故事。
或許他們的故事很精彩,但故事的結局都很慘。
他們本不該有名字,有的時候名字反倒是一種累贅,無論一個人生前他的名頭再想,死後也不過同樣是黃土一捧。
高勝寒並不關心他們的名字,他隻在乎他們僵硬的身體上所昭示出的秘密。
墳中的屍體被人刨出,一字排開擺在墳前的空地之上。
六具?
為何是六具?
他們明明是七個人!
難道還有一個活命的?
忽然,高勝寒的眼睛驀然睜大,神情恐怖之極,他不禁張大了嘴,本來驚喜的表情登時僵住了!
他赫然發現,他們的心同樣都被人硬生生掏空,隻留下一個血淋漓的窟窿!
六具屍首雙目微閉,如沉睡般一樣安詳,他們的心自然是死後才被掏出的,高勝寒尤為不可理解的是,沈府的人為什麼單單取了他們的心?
莫非他們的心中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勝寒倏然一笑,他想起了一句話:世上沒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隻有死人才不會說出秘密!
“你還是來了!”淒淒的風中忽然飄出一個人冷冷的聲音,這聲音極為尖銳又琢磨不定,仿佛從墳裏飄出來一般。
高勝寒身子一顫,驀然回首才發現,墳頭不知何時矗著一條黑影!
但那不是鬼,是人!
據說鬼沒有影子,高勝寒對此無可置否也無從知曉,但他知道一個鬼是不會這樣說話的,更不會抽煙!
那人的嘴角點著一支煙袋,時明時暗的火星照得他的臉跟著一明一暗,高勝寒看清了那人的臉,卻是府裏那個驗屍的仵作。
“不錯,我來了!”高勝寒笑道,“但你卻不該來…”
“哦?”仵作一驚。
高勝寒說道,“這裏是亂墳崗,隻要孤墳野鬼白骨累累,沒有人願意到此一走,更何況是這樣的夜!”
仵作一笑,取下煙袋在枯樹幹上敲了敲說道,“心裏有鬼,到哪裏都有鬼!”
高勝寒又說道,“你不怕鬼?”
仵作笑道,“鬼,其實並不可怕,怕的人心裏有鬼!”
高勝寒也是一笑,“沒錯,有時候人確實比鬼更加可怕!”
“沒錯,尤其是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仵作冷笑道。
“哦?閣下莫非能識破人鬼?”高勝寒問道。
“沒錯!”仵作冷哼了一聲,“可惜有一種鬼,在下也很難識破…”
“什麼鬼?”高勝寒道。
“內鬼!”仵作冷冷說道,夜風呼嘯著吹過,冷的就像他說的每句話,又鋒利的足以斬釘截鐵!
這個“鬼”字剛說出口,黑暗中他手中的煙袋已刺了出去!
高勝寒沒有動,隻是靜靜的看著仵作,他不動他也絕不動。
——但仵作終究還是動了,他的瞳孔陡然收縮,他的出手很快!
但煙袋探出的刹那,卻撞在一把刀柄之上。
那把唐刀本來還安穩地插在高勝寒的腰帶之上,仵作看的清清楚楚,但他卻沒有看清楚對手是怎麼拔刀的。
忽然間,那把刀就貼在在了自己頜下咽喉之上!
仵作緊閉雙眼,但他沒有感覺到一絲寒意,因為高勝寒的刀還沒有出鞘。
“你為什麼不拔刀?”仵作臉色鐵青道。
高勝寒冷冷道:“因為我的刀一出鞘,你的命就沒了,你定要逼我拔刀?”
仵作大汗淋漓,嘴角卻是冷笑道,“你不想殺我?”
“不是不想,隻是你還不能死!”高勝寒如實回答。
仵作又是一笑,“聽說閣下的刀不殺無名之輩,看來是真的…”
“你錯了,在下的刀隻殺可殺之人!”高勝寒說道,“何況你在江湖上也並非籍籍無名之輩…”